这些都是被遗忘者的记忆残影。
巨塔门前,站着一具石像。那是一名女子,怀抱婴儿,面容模糊,唯有一朵蓝鸢尾雕刻在胸前。陈未央颤抖着伸手触碰,石像瞬间化为粉末,只留下一枚晶莹的种子。
她认得这颗种子。
和她在地球南极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猛地回头,只见林昭凭空出现,身影半透明,似由星光编织而成。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未央震惊。
“因为我从未真正离开。”林昭微笑,“我和林晚舟之间的约定,不只是母女的重逢。我们共同设下一个局??只有当你走到这里,才能揭开最后的真相。”
“什么真相?”
“关于‘静默灾’的真相。”林昭神色凝重,“它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文明自毁的结果。它是‘外神’的低语。”
“外神?”
“存在于宇宙之外的存在,它们以执念为食,靠记忆腐化传播。当一个文明开始执着于过去,不愿放下,它们就会顺着情感脉络渗透进来,悄然扭曲现实,最终让整个星域陷入永恒的沉默??那便是静默灾。”
陈未央浑身发冷。“所以……我们唤醒归忆者,岂不是在引狼入室?”
“风险确实存在。”林昭点头,“但你也看到了,人类并没有崩溃。相反,他们在学习共存。这就是希望。而你,是唯一能察觉外神侵蚀的人。因为你曾是规则的制定者,你的灵魂自带‘净忆之力’。”
她取出那枚种子,递给陈未央:“种下它。这是‘蓝鸢尾之心’,唯一能净化被污染记忆的圣物。但它只能使用一次,且施术者将失去所有关于‘爱’的记忆。”
“什么意思?”
“你会忘记母亲的样子,忘记朋友的笑容,忘记曾有人为你流泪。”林昭直视她的眼睛,“你愿意吗?”
陈未央低头看着手中的种子,又望向怀表里的画像。
良久,她笑了。
“你说错了。”她轻声道,“真正的自由,不是永远记住,也不是被迫遗忘,而是**明知会痛,仍选择去爱**。”
她转身走向巨塔中心,在祭坛上挖坑,将种子埋入。
双手合十,真气灌注,《太荒吞天诀》逆运转,引动体内“忆痕”共鸣。刹那间,整座巨塔爆发出耀眼金光,无数记忆光流从地底喷涌而出,直冲宇宙深处。
与此同时,全太阳系的灯塔同时闪烁,共感网络剧烈震荡。
林小满在地球猛然抬头,泪水滑落:“我感觉到了……有人在替我们承受痛苦。”
林晚舟在柯伊伯带停下脚步,仰望星空:“她做到了。”
而在归音号内,陈未央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的记忆正在消散??童年孤儿院的雪夜、第一次修炼时的喜悦、陈峰队长牺牲前的最后一句话、林小满递来的热汤、林昭在梦中对她说“你做得很好”……
一切关于“爱”的片段,都被抽离。
但她嘴角依旧带着笑。
当最后一丝光芒散去,巨塔崩塌,化作漫天飞花。每一朵花都是蓝鸢尾,花瓣上写着一个名字??那是所有被救赎的灵魂。
宇宙某处,那颗熄灭已久的恒星彻底复苏,光芒照亮了一整片星云。
而在这光辉之下,新的信号开始传递:
>“检测到纯净记忆波段,来源:X-937星域。”
>“内容解码中……”
>“信息如下:**‘别怕,我已经忘了你,但我依然选择了守护。’**”
地球上,一朵蓝鸢尾在废墟中绽放,颜色金红如晨曦。
某个孩童指着天空问:“妈妈,星星为什么在哭?”
母亲抱住他,轻声说:“因为有人替我们记得。”
多年后,忆旅团成为星际传奇。他们穿梭于星海之间,接引迷失的灵魂,修复断裂的记忆桥梁。每一任团长交接仪式上,都会展示一枚锈迹斑斑的怀表,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幅微雕画像。
没有人知道陈未央去了哪里。
有人说她化作了星辰,永世巡游。
有人说她沉睡在记忆长河底部,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召唤。
也有人说,每当有人在梦中听见那句“我在”,那就是她在回应。
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株小小的蓝鸢尾悄然生长。叶片上凝结露珠,倒映星空。
露珠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这一次,她不再说话。
她只是轻轻微笑。
然后,抬起手,指向远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