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脸上的和煦笑容瞬间淡了下去,他见刘东两人虽然俊朗秀气,但穿着普通,不是什么高档衣服,听口音还是北方口音,目光中不由露出了一丝不屑。
他将那颗黄水晶随意地放在铺着丝绒的托盘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两位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了?虽然我们的珠宝店开业不久,但我在聚鼎鑫别的店里做了快十年,经手的宝石不计其数,黄水晶还是不会看错的。这种成色和水头的,市面上很常见。”
他顿了顿,双手一摊,“您找别的师傅也是一样的结果,我们店里的师傅眼光都差不多。”
刘东眉头微蹙,坚持道:“还是麻烦请一下你们经理吧。”这的经理自然是大美女金鑫,刘东和她简直是不能太熟。而且金鑫对刘东还颇有好感,甚至在港岛刘东差一点把持不住。
当然找金鑫也并不是为了这颗宝石,也想让她解决一下珠宝展入场券的事,这么大规模的珠宝展,她们聚鼎鑫也一定会有参展的珠宝。
王师傅闻言,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讥诮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经理倒是在店里,可今天她有重要的客人要接待,是京都来的人,早就吩咐了不见闲杂人等。经理事务繁忙,根本不会为这种小事,尤其是一颗……嗯,普通的黄水晶来特意接待您的。”他把“普通的黄水晶”和“您”这几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些,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刘东微微一笑,“我是你们经理的朋友,你去知会她一下,就说有个叫刘东的要见她,没准她会过来见见我”。
“我们经理的朋友?”王师傅又上下打量了刘东一番,嘴角一咧“要是来个人就说是我们经理的朋友,那我们经理一天不用做别的了,光接待朋友得了”。
“没事,我就在这等她”,刘东也懒得和这个有些势利眼的师傅再说什么,随手抓过宝石揣进兜里,然后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那好,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你们慢慢等吧”,王师傅也不想再和刘东纠缠,扭头要走。
就在这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一阵清脆悦耳又带着几分干练的女声传了过来:“王师傅,这边张总定制的胸针图纸需要您再看一下……”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香奈儿经典粗花呢套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妆容精致,气质卓然,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她一抬头,目光随意地扫过休息区,当看到站在王师傅对面的刘东时,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那职业化的表情瞬间被惊喜和亲昵所取代。
“刘东?怎么是你!”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意外之喜,快步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旁边一脸错愕的王师傅。
刘东看着眼前这位光彩照人的美女,脸上也露出了熟稔的笑容:“金经理果然是大忙人。我还在想今晚会不会见到你呢。”
金鑫嗔怪地拍了一下刘东的胳膊,动作自然又亲昵:“你来了深城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跑到我店里来还搞得这么见外,直接让人进去叫我不就行了?”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后面的刘南,便好奇的问道“这位女士是……?”
“我老婆刘南,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刘东拉着刘南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结婚了?”
金鑫一阵愕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那双明亮的眸子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在刘东和刘南之间来回扫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几张纸,指节微微泛白。心底某处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那些在港岛共处的夜晚,月光下的谈笑,差一点就越界的暧昧,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原来,她心底始终存着的那点若有似无的期待,在此刻彻底落了空。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抹失态压了下去。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从容与得体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虽然笑容不再如刚才那般明媚鲜活,却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刘东,我们不是朋友么?”
她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却不再有先前的亲昵,目光转向刘南时,已是一片清澈坦然,“结婚了也不知会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说着,她主动向刘南伸出手,笑容温婉得体:“那我应该叫嫂子啦?恭喜你们。我是金鑫,刘东的朋友。刚才光顾着和他说话,怠慢你了,千万别介意。”
她的动作落落大方,语气真诚,每一个细节都挑不出毛病,唯有在说出“朋友”二字时,舌尖尝到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苦涩。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目光柔和地看向刘南:“刘东这家伙,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他平时没少惹你生气吧?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这番话既表明了立场,又拉近了与刘南的距离,展现出一个珠宝店经理应有的风范与气度。只是在目光偶尔掠过刘东时,眼底深处会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王师傅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穿着普通的北方年轻人,竟然真的和他们经理认识,而且看这熟络程度,关系绝非一般。
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刚才那份笃定和隐约的不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惶恐和尴尬。
“并不是不告诉你,我们只是简单的走了个形式,也没有举办婚礼,正好出来转转,也算是旅行结婚了”,刘东也知道金鑫对自己的那份心思,奈何两人有缘无份。
看两人说话那熟稔自然的劲儿,王师傅刚才那番以貌取人的做派,简直是结结实实踢到了铁板上。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几人寒暄暂告一段落,他赶紧抓住空隙,上前半步,腰身不自觉地微微躬着,脸上堆起带着明显讨好和忐忑的笑容,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度,小心翼翼地对金鑫说道:
“经……经理,刚才……刚才这位先生有颗玉石,想……想定制一枚戒指。您看……要不,您亲自给掌掌眼?”
金鑫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要做戒指啊?什么样的玉石啊?”
刘东倒是随意,顺手就从裤兜里将那颗宝石掏了出来直接递了过来。金鑫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专业的珠宝人接触未镶嵌的宝石,尤其是可能比较娇贵的品类时,通常会佩戴手套以避免汗渍和污垢。但她看刘东这般不在意的样子,她也就从善如流,伸出纤长的手指接了过来。
宝石入手,金鑫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轻一挑。她走到旁边光线更充足的地方,借着店内明亮的射灯,仔细端详起来。
那颗宝石在她白皙的掌心,色彩浓郁得如同凝固的骄阳,又似熔化的黄金,内部澄澈透亮,光泽温润却又隐含锐气,非常漂亮,绝非凡品。
她转过身,先是看了眼神情紧张的王师傅,语气平和地说道:“王师傅,您这话可就谦虚了。我这半吊子眼力,哪及得上您这样的老师傅经验丰富?您都看过了,想必心里早已有了结论吧?”
王师傅被金鑫这么一问,搓着手说道“我……我初步看,觉得是颗……成色还不错的黄水晶。但……但这位先生似乎……有些不认同。”
“哦?是这样啊。”
金鑫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到掌心的宝石上,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抬起头,对刘东说:“这事巧了。正好我爷爷今天在楼上正招待几位从港岛过来的珠宝界老朋友,都是些见多识广的老前辈。要不,我们拿上去,让他们几位一起看看?正好也让我跟着学习学习。”
“金老也在啊,那可太好了”,刘东追到深城的目的就是王建生和金老,有他们两个人在自己的这几颗玉石也算有销路了。
金鑫这话一出,王师傅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这年轻人不但真认识金经理,听这意思,和大老板金老都颇有交情。自己刚才在楼下那点怠慢和质疑,此刻显得格外可笑又狭隘,后背不由得沁出一层细汗,手心也微微发潮。
“刘东,那我们就上楼?请这边走。”金鑫笑着在前面引路。
刘东点头,从容地跟上。刚走出几步,金鑫忽然停下脚步,对着还僵在原地的王师傅招呼到:“王师傅,您也一起上来听听吧。我爷爷和几位前辈在,机会难得。”
“我……我也上去?”
王师傅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起一阵受宠若惊的潮红。金老的鉴赏功力在业内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能得到他片言只语的指点,都够他们这些师傅琢磨回味许久的,何况是这种近距离聆听教诲的机会。
他连忙应着:“哎。好,好。谢谢金经理。”一边说,一边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脚步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忙乱。
几人上了二楼,来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室外。金鑫轻轻敲了敲门,随即笑吟吟地推门而入,声音清脆:“爷爷,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刘东紧随其后进门,目光一扫,心头便是一喜。只见沙发上,精神矍铄的金老和此行目标王建生果然都在座。此外,还有三位气质不凡、举止儒雅的两男一女,看样子便是金鑫方才提到的港岛来客。
看到他进来,金老和王建生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异口同声地喊道:
“刘东兄弟,你也来深城了?”
这异口同声的一句“兄弟”,让会客室里其余三位港岛客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年轻的刘东身上。能让金老和王建生如此称呼的,绝非常人。
刘东含笑点头,“我是从京都到滇南追王老哥追过来的,他们店里的人说他来深城参加珠宝展了,我也就跟媳妇过来看个热闹”。
“媳妇?”
金老闻言,花白的眉毛一扬,语气带着一丝责备,“刘东兄弟,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这杯喜酒,你可欠着我和建生呢,当罚,必须得罚。”
王建生也立刻附和,也不满地摇头:“就是,刘兄弟,你这是拿我和金老当外人了啊,这么大的好事,怎么能悄无声息的就办了?”
刘东连忙笑着摆手,“二位老哥哥言重了,就是家里人聚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了顿团圆饭,连个仪式都没搞,哪里敢劳动二位。等下次有机会,一定补上,我自罚三杯。”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都记下了!”金老哈哈一笑,也不再深究。
王建生心思活络,立刻想到刘东此来必有缘由,便问道:“刘兄弟,你刚才说去店里找我?莫非……是又淘到了什么好东西,想起老哥我来了?”他眼中闪烁着一些期待,深知刘东出手,必非俗物。
不等刘东回答,一旁的金鑫便笑着上前一步,接过话头:“王叔叔,您猜对了,刘东带了一颗宝石过来,想镶成戒指。楼下的王师傅初步看了,觉得是颗成色不错的黄水晶。正好爷爷和各位前辈都在,我就斗胆拿上来,请诸位大家再给掌掌眼,也让我跟着学习学习。”
说着,她将手里的那颗宝石,递到了金老和王建生的面前。
那颗宝石在会客室柔和的灯光下,愈发显得流光溢彩,那浓郁纯正的黄色,仿佛将一束阳光永恒地禁锢在了晶体之中,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那三位港岛来的客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子,脸上露出了专注和探究的神情。
听闻此言,王建生已是迫不及待。他急忙从口袋里取出白手套戴上,又拿起桌上备着的专业放大镜,小心翼翼地从金鑫手中接过那颗宝石,凑到灯光下,屏息凝神地仔细观察起来。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在那璀璨的晶体内部缓缓移动,不时地调整角度,捕捉着光线折射的细微变化。
好半晌,他才缓缓直起身,连连点头,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以我的眼光来看,这根本不是什么黄水晶!”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这分明是一颗较为少见的黄钻,金老,您几位再给掌掌眼。”
说着,他将宝石和放大镜一同递给了身旁的金老。
在座的其余几位,包括那三位港岛来客,都是业内顶尖的专业人士,白手套和高倍放大镜几乎是随身必备。
宝石开始在几人手中传递,每个人都看得极其仔细,室内一时间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这一圈看下来,不知不觉已是半个小时过去。而几位大家观察的时间越长,神色越是凝重和惊叹,侍立在一旁的王师傅脸色就越是苍白,手心不断冒出冷汗,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原来……原来自己真的走眼了,而且错得如此离谱,竟将一颗珍贵的黄钻石误判为黄水晶。
金老是最后一个放下放大镜的。他没有立刻下定论,而是笑吟吟地看向那三位港岛客人,语气谦和地说道:“陈老,李生,何太,几位都是港岛珠宝界的资深前辈,见多识广。正好借此机会,也给我们的老师傅指点指点迷津,让他学习学习。”
对面那位年岁最长,被称为陈老的老者,眼中早已冒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他闻言再次拿起那颗宝石,对着光线缓缓转动。
只见那宝石在他指间,呈现出一种无比浓郁、鲜亮且均匀的金黄色,仿佛凝聚了夏日最炽烈的阳光,色彩饱和度高得惊人,内部更是清澈无比,火光璀璨。
“指点不敢当,”
陈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方才建生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颗黄钻。而且,绝非普通的黄钻。依老朽看,这乃是一颗极品的‘艳彩’黄钻,色彩等级达到了黄钻中的最高级别,你们看这颜色的浓度、这纯净度……实在是万里挑一,极为珍贵啊。”
他话音落下,另外两位港岛来宾,李生与何太,也都面色郑重地点头,表示完全赞同陈老的判断。
刹那间,整个会客室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颗静静躺在陈老掌心、却仿佛凝聚了天地精华的绝美宝石之上,而王师傅已是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