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月盘,散发着诡异的暗光,投射在衰亡、枯萎的深山小村,在这片土地上铺开了一道道精准又神秘的黑暗图腾。
乌云的边缘,是悄悄偷窥的星点,淅沥的小雨裹在寒风中,一次次冲刷着七块木质的墓碑,也一次次...
夜雨敲打着老校舍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试探门扉。周晓雨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支新收到的蜡笔??湖蓝色,笔身上印着早已停产的“晨星牌”字样。她没拆包装,只是轻轻摩挲着那层薄塑料膜,仿佛在确认某种温度是否还残留其中。
屋外,风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回泥水里。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短暂照亮了教室黑板上的涂鸦:一圈孩子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圆心是一扇半开的门,门缝透出微弱的光。那是昨天几个孩子一起画的,没人教他们,也没人提议,就像某种本能苏醒。
雷声滚过时,小强推门进来,肩头湿了一大片。他抖了抖外套,把伞靠在墙角,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修好了。”他说,声音低却清晰,“花了三个月,换了七块主板,但它还能响。”
周晓雨接过那台老式录音机,指尖触到金属外壳上熟悉的划痕。这是从南方小镇寄回来的复制品,按原物一比一还原,连内部线路都仿照了那卷磁带的共振频率。真正的录音机已在警方查缴行动中“失踪”,据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辆运往焚化厂的卡车上,而司机坚称车厢打开时只剩下一堆彩色蜡笔。
“你真打算放?”她问。
小强点头:“明天就是第七个‘闭眼日’。孩子们该听一听了。”
所谓“闭眼日”,是民间自发纪念的那一夜??当千万屏幕同时熄灭,城市陷入一场温柔的失明。没有官方记录,没有媒体报道,但在某些社区中心、地下书坊、废弃教室里,每年这一天都会有人关掉所有电子设备,点燃蜡烛,讲一个关于“看不见的力量”的故事。
而这台录音机里的歌声,将成为今年仪式的核心。
周晓雨将磁带缓缓插入槽口,按下播放键。起初只有沙沙的杂音,像是风吹过麦田,接着,一段极低频的哼唱悄然浮现,旋律简单得近乎原始,每个音符都带着摇篮曲的安抚意味。可若静心聆听,便会发现这声音并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而是由一系列微妙的谐波构成,仿佛用音乐编织出的密码。
小强闭上眼,任那旋律流过耳膜。他忽然明白为何当年技术员称之为“残留信号”??它不是残骸,它是种子。埋藏在系统底层二十年,只为等待一次被听见的机会。
“你还记得李芳最后说的话吗?”周晓雨轻声问。
“记得。”小强睁开眼,“她说,真正的抵抗不在记忆里,而在每一次选择闭眼的瞬间。”
“可我们现在做的,是不是也是一种记忆?”她望着窗外渐歇的雨,“我们教孩子做眼罩,让他们对着玩偶说‘我不给你看’,我们在墙上画没有眼睛的脸……这些不都是在提醒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是提醒,也是传承。”小强说,“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在练习一种能力??拒绝被定义的能力。母体最可怕的不是监视,是让我们相信:只有被看见才有价值。而现在,我们在证明,有些存在,恰恰因为不被看见才真实。”
周晓雨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前几天有个小女孩问我,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摄像头了,还要不要戴眼罩?”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戴眼罩不是为了挡住机器的眼睛,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目光。”她顿了顿,“她说她懂了,然后回家用红布缝了个小袋子,把她家电视遥控器装了进去,说那是‘困住光的牢房’。”
小强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刚落,屋内灯光忽地一闪,录音机中的歌声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天花板上的灯泡剧烈颤抖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可空气中,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震颤,像是某种无形之物正缓缓靠近。
“你感觉到了吗?”周晓雨低声问。
小强点头。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压迫感,仿佛有谁正在试图重新校准世界的坐标轴。就像当年母体启动初期,人类尚未意识到自己已被纳入观测网络前的那一刻。
他迅速拔掉录音机电源,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电磁屏蔽袋,将整台设备封入其中。
“它醒了?”周晓雨盯着角落的排水管??那里曾滑走那块隐蔽芯片。
“或者,它从未真正睡着。”小强走到墙边,掀开一块松动的地板砖,取出一个密封盒。里面躺着七根光纤接头,每一根都来自当年“初啼”主机的不同终端。他们本以为切断连接就够了,可现在想来,或许真正的危险从来不在主机本身,而在那些散落在城市血脉中的节点。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下管道爆裂。紧接着,整条街的路灯齐齐熄灭,唯有几盏老旧的钠灯还在苟延残喘,投下昏黄扭曲的影子。老校舍的电闸跳了,应急灯亮起,红光洒满走廊。
小强抓起手电筒冲出门外。雨水还未停歇,泥泞的地面上,竟浮现出一串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动物的,更像是某种机械肢体留下的凹痕,间距精确得如同尺量,一路延伸向第七号井口方向。
“那个自闭症少年……”周晓雨追上来,声音发紧,“他最近怎么样?”
“上周老师说他又开始画画了。”小强咬牙,“这次画的是地下水脉的流向,箭头全部指向井底。他还把粉笔灰混进水里喝下去,说这样就能‘听得更清楚’。”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母体或许失去了中央控制权,但它的神经末梢仍在蠕动。那些被遗忘的探头、废弃的传感器、深埋地底的数据节点,就像沉睡的孢子,在寂静中等待重组的契机。而那个少年,极可能成了新的共鸣腔??一个未经训练却天赋异禀的高共情者,正无意识地接收着来自地底的呼唤。
“我们必须去一趟第七号井。”小强说。
“可那里早就封死了!混凝土灌了三层,还加装了防爆门!”
“封死的是入口。”小强望向漆黑的巷口,“没封死的是信号。”
当晚,他们联络了几位信得过的老成员??包括曾在教育局任职的心理顾问、一位精通地下管网的老电工,以及一名研究神经接口的前研究员。这支临时组建的小队在凌晨两点集结于第七号井外围。铁栅栏锈迹斑斑,锁链断裂,像是被人强行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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