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他强作镇定,“老奴……这就通禀陛下,请特例通融。”
半个时辰后,宫门大开,黄绸铺道,钟鼓齐鸣。一道明黄色诏书由礼部尚书亲自捧出:
“圣谕:阵亡将士忠烈可嘉,准许灵柩列队入城,百姓沿途设祭,三日后举行国葬大典。林远舟即刻入宫,御前听封。”
林远舟收剑归鞘,对着三百将士深深一拜:“兄弟们,你们的战友,终于可以回家了。”
入夜,皇宫深处。
林远舟踏过重重宫门,来到太极殿侧的偏阁。这里本是先帝召见心腹之所,如今灯火通明,却不见一名侍从。
屏风后转出一人,锦袍缓带,面容清癯,正是当今天子赵承熙。
“爱卿辛苦了。”皇帝亲自斟茶递上,“这一杯,敬你替朕守住江山。”
林远舟跪地接过,却不饮:“臣不敢居功。此战胜在将士用命,天地正气未泯。然臣有一问,若陛下不答,此茶臣不能喝。”
赵承熙微微一笑:“你说。”
“十年前斩龙岭封印为何松动?户部三十万两白银流向北狄,经手者可是国丈李崇安?天机阁是否参与其中?”
皇帝笑容凝固。
良久,他轻叹一声,挥手撤去四周机关暗哨,低声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臣只知道真相正在腐烂。”林远舟抬头直视,“陛下若再纵容奸佞,不出五年,赵国必亡于内乱。北狄不过是刀,真正握刀的人,就在您的身边。”
赵承熙沉默许久,忽然问道:“若朕告诉你,这一切我都知情呢?”
林远舟一震。
“我知道李崇安勾结外敌,也知道天机阁早已沦为党争工具。”皇帝苦笑,“可我能怎么办?皇后是我结发之妻,太子是他亲外孙。我若动他,便是动摇国本。况且……没有这个敌人,我如何压制藩王?如何集权中枢?如何推行新政?”
林远舟恍然大悟??原来不只是李崇安在玩火,连皇帝也在借势布局。外患成瘾,内斗成疾,整个王朝已陷入一种病态平衡。
“所以您宁愿看着边关将士流血,也要维持这场假战?”他声音颤抖。
“这不是假战。”赵承熙缓缓起身,“每一次厮杀都是真的,每一滴血都是真的。可天下大事,岂能由仁慈决断?朕要做的是延续社稷,而非成就道德文章。”
“那您告诉我,”林远舟猛然站起,“当有一天,北狄真的打到洛阳城下,当百姓指着你的牌位骂‘昏君误国’时,您觉得这份‘大局’值得吗?”
殿内寂静无声。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仿佛见证着君臣之间的裂痕正缓缓扩大。
最终,赵承熙叹了口气:“林远舟,你太像太祖了。刚烈、正直、不容妥协。这样的人,要么成为开国元勋,要么……死于非命。”
“臣愿前者。”林远舟拱手,“但若注定是后者,请陛下记住,我的血不会白流。”
离开皇宫时,已是子夜。
林远舟独自走在朱雀大街上,脚步沉重。他知道,今晚的对话并未改变什么,反而让他看清了一个事实:这座帝国早已病入膏肓,而他自己,正站在风暴中心。
回到临时府邸,他刚坐下,忽听院中一阵异响。
抬头望去,一只乌鸦落在屋檐,口中衔着一枚铜片。
他取来一看,赫然是另一块冥棺残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执子之手,共赴黄泉。贪狼已醒,七星重燃。**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疆雪原,一座冰窟之中,拓跋烈盘膝而坐,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却仍未死去。他睁着眼,瞳孔已化作血红漩涡,口中喃喃念诵:
“林远舟……你的血打开了门,也留下了路。下次见面,我们将不再是对手,而是……一体两魂。”
冰壁之上,倒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身披黑甲的战魂,另一个,则赫然是林远舟的模样,嘴角含笑,眼神冰冷。
而在赵国南境某座深山古观中,一位白发道人推开卦盘,仰天长叹:
“乾坤易位,阴阳逆行。杀劫将起,唯有一人可挽天倾……可惜,他已不再相信天命。”
风起云涌,四方暗动。
棋局未终,黑白未分。
这一局对弈江山,才真正进入生死落子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