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礼闻声,忙不迭地起身相迎,温恭道,“林御史言重了。新年里走亲访友原是常事,快请入座。”
待坐定,他袍袖轻拂案头,声线里浸着三分旧事重提的感慨,“昔日下官初至安乐居,遭人刁难,幸得林御史解围。彼时连一杯谢酒都未及相敬,着实遗憾。今日照当时的例又备下一桌,也算是弥补这半席之缘。”
“今日本是某邀大公子吃酒,又怎好让您破费。何况还教您久候,是某的不是。”
林尽染又唤来侍女,叮嘱今日的账务必算在他的身上。
说话间,他的眼尾余光扫过案上的书籍,不解道,“这是······”
“闲时在此翻书,也不算蹉跎光阴。”林明礼继而将书本搁置在林尽染的手边,温声道,“也怪下官未能妥善保存林御史相赠的新婚贺礼,只能凭记忆默录成册。若有错漏,还望林御史不吝指正。”
林尽染抿唇一笑,指腹抵着书脊向他推近半寸,“崔供奉时常提起大公子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想来应无错漏。不过,诗词终究是微末小道,大公子还是要将心力都放在公务上。”
林明礼岂会听不出话中机锋,若是连这种伎俩都参不透,那他就不是林御史了。
“是崔先生谬赞。”林明礼缓缓起身,执起酒壶,指尖虚虚护着刚斟好的温酒,微笑道,“听闻杜府尹与林御史交厚,若在下公务上有疏失处,还望林御史多多美言。”
“大公子这话倒真教某犯难,莫非当真是在任上出了差池?”
林明礼径自迎上他凛凛的目光,声色不动,“若有错疏,孟参军定有惩治。若是闹到杜府尹跟前,还望林御史手下留情。”
“只要民间讼状未递至御史台,林户曹自应由上官论处。”林尽染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兀自起身替他斟酒,“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御史虽算不得克己奉公的圣人,可不时地假公济私一回,想来也无人敢置喙。林户曹,你说呢?”
“前些时日,御史台接收三份诉状,可案卷最终草草了结。由此可见,民间呈递的诉状也未必都是实情,林御史还得善加甄别。”
至此,他话音一顿,微微扬起下颌,直视林尽染的目光,“揽月楼一案,林御史不慎损毁关键证物。虽事后弥补,可终究是有漏网之鱼,于您的官声多有不利。眼下若再闹出些冤假错案,难免会有小人借机攻讦。林御史,您···说呢?”
林尽染满不在意地落座,实则暗暗喟叹,林明礼似是猛然间开了窍,城府、心计愈发地老辣,毕竟是林靖澄亲手调教的继承人,又岂能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