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承继自周以来四季田猎的礼制。
这春猎又称春蒐,多会集中在仲春,即在农历二月举行。此时阳气初萌,农事未兴,正合顺时布政的传统。然则也不完全如是,若遇气候异常或是政务繁忙,多会推迟至三月,但如此便已接近春耕,狩猎的规模也会稍减。
今年的二月仍有几分料峭寒意,楚帝因寒毒的缘故,行动稍滞。唯恐会令外人看出些端倪,尤其是在突厥王子眼前,更不能令其察觉出异常。
而在外臣眼中,今年春猎规格更胜往昔,礼部、太常寺、将作寺等诸司皆需筹备周详,是以这场春猎生生会拖至三月上旬。
楚帝素来不是好大喜功的皇帝,往年春猎仅是循例而已,开支多控制在万贯之内,扈从除三公九卿及数名大夫之外,皇亲贵胄一概不召,足见其节俭之风。
然此次规模之盛大,或正如坊间传言,春猎过后,便要举行封王仪典,而这是皇帝陛下与几位皇子之间为数不多的天伦之聚。
三月初三,卯时初刻
朱雀门前已聚起万千仪仗,楚帝身着玄色窄袖戎装,腰间蹀躞带悬金错马刀,乘六马驾驭的玉辂猎车缓缓驶出。
车前禁军清道鼓声声如雷,每百步一击,惊起檐角宿鸟。其后紧跟五辂仪仗队各执青、赤、黄、白、黑五色彩旗,六百持槊骑兵分左右护驾,甲胄在晨曦中泛着冷光。笳声角鸣震天动地,直将长安城的晨雾震散。
队伍迤逦东行,旌旗蔽日,钲鼓相闻,长达数里的仪仗如游龙过境,引得百姓夹道屏息观望。
猎场定在城东的白鹿原,此地南接秦岭余脉、北瞰渭水环流的台塬,东西横亘七十余里,塬面开阔平整,间有浅沟纵贯。
前几日连绵的小雨使登原的道路很是泥泞,以致整军于初四黄昏时分方才抵达原上。
将作寺早已在此扎下连绵一片的帐篷,居中便是金顶云龙的皇帐,高五丈,幅宽十丈,虽是临时搭建,但内里铺陈已极为精美,当中摆放一扇白玉屏风,将整个皇帐分为起坐和安寝两部分。
两侧则是太子和淑妃的帐篷依制毗邻,规制也要小些,其余皇亲贵胄及重臣的帐篷自然还要更小一圈,按着地位高低层层围在皇帐四周,有如众星捧月。
“在长宁宫还没把这本诗集看腻呐?”
淑贵妃步履盈盈地走到昭楚的帐中,见她垂首捧卷,眉梢微挑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昭楚指尖慌乱地翻过扉页,裙裾轻漾间已施了万福,“母妃怎这时来了?”
“母妃还看你不得?”
淑贵妃心知她对诗集看得极为珍重,先前开口借过一回,不想遭到婉拒,便也不再提。抬手屏退贴身宫婢,牵着昭楚一同落座。
“儿臣不敢。只是机会难得,母妃何不······”
淑贵妃似是早有预料她要说甚,遂温声打断,“陈年旧事,说不开的,不如说说你?”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