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这位老者了,他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粗陶碗,仿佛那里面盛着的不是食物,而是一轮皎洁的月光。他那干裂的嘴唇,在接触到碗沿上的油星时,竟像久旱逢甘霖一般,微微颤动起来。
老者眯起眼睛,用那半匙汤水,分作三口慢慢地抿着。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味着世间最珍贵的美味,那浑浊的泪水,也在不知不觉间,顺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那碗浮着松鸡油脂的汤面上,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而在不远处,一个三岁的稚童正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突然间,这孩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猛地咬住了母亲手中的木勺,那发狠的乳牙,在木勺上留下了一道道细细的痕迹。妇人见状,慌忙伸手去拽那木勺,然而她的动作却有些过于急促,牵动了腕骨上那嶙峋的棱角,一阵刺痛袭来。
与此同时,在灶台下方,几个瘦得如同骨架一般的汉子,正用石片艰难地刮铲着粘在锅沿上的焦黄锅巴。那铲子与陶器相撞时发出的刮擦声,尖锐而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让人的后槽牙都不禁发酸。
守灶的哑婆婆突然对着第五锅新炊呜咽起来,那哭声像是从她那干枯的身体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渴望。她那原本就已经十分枯槁的手掌,此刻更是颤抖着悬在雾气之中,仿佛想要将那食物的香气紧紧地攥成一个实体。
在她的身后,那个青年的喉结正频繁地上下滚动着,那快速的动作几乎连成了一条线。他的手指紧紧地摩挲着空碗沿上经年累积的缺口,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一下他那已经快要被饥饿吞噬的身体。
就在某个瞬间,一股带着松脂清甜的浓香突然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一般,以压倒性的气势漫过了饥饿的防线。这股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挑动着人们那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紧接着,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那哭声如同柄利刃一般,劈开了这压抑许久的喘息。这哭声仿佛是一个信号,让人们不约而同地向前倾身,百十具形销骨立的躯体在暗处摇晃着,宛如风中将要折断却又不甘倒下的芦苇丛。
土窑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香,那是炙烤栗米散发出的独特香气。空气中弥漫着这种味道,让人垂涎欲滴。然而,在这诱人的香气中,戚福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一个蜷缩在枯草堆里的女童身上。
女童紧紧抱着半块松鸡翅骨,似乎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她的小嘴被油渍染得斑驳,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微微翕动着,仿佛还在回味着那松鸡翅骨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