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呼啸的寒风中,雪粒像被鞭笞的细沙一样,猛烈地撞击着土窑前的木板,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这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仿佛是大自然在诉说着它的寒冷与无情。
土窑内,戚福正盘膝坐在那张已经褪色的草垫子上。他的身材颀长,手指修长而灵活,但此刻,他的指节却浸透着暗红色的血渍。他手中的短刀在浸透油脂的雪貂皮子上游走,每一刀都精准而利落,将皮子绷在竹架上。
然而,就在他用短刀尖挑开筋膜的瞬间,动作却突然凝滞了。他的目光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有好几双皲裂的手正无声地伸过来,接住那滴着冰晶的皮毛。
这些手是如此的枯瘦,仿佛被岁月和苦难吸干了生命力。当它们触碰到那温热的脂膜时,原本蜷曲的睫毛在深凹的眼窝里剧烈地颤动着,就像被冻僵的蝴蝶在试图挣扎着恢复生机。
七八位妇人紧紧地挤在那快要熄灭的土灶前,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各种各样的物件,不时地相互磕碰,发出一阵细碎而清脆的响声。
在这群妇人中,年纪最大的要数姚娘了。她正用那对虎牙,小心翼翼地撕开獾子皮的边缘线头。由于长时间的弯腰劳作,她那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在火光的映照下,弯得更厉害了,就像是一张被拉满的骨弓。
姚娘的动作十分娴熟,只见她手中的三指宽雪狐裘,在她的掌心中慢慢地舒展开来。随着皮料的摩挲,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与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
原来,是十四岁的小满不小心被骨针扎破了拇指,鲜红的血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正好落在了那白貂尾尖上。然而,小满并没有哭出声来,她只是紧紧地咬住牙关,将那呜咽声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剩下喉头不断地滚动着,发出一种像是轻咬嘴唇般的咕哝声。
站在一旁的戚福,原本正专注地削刮着脂膜,但当他看到小满受伤时,他的手势突然变得轻柔了起来。他那喉结在那脏兮兮的兽毛领里上下浮动着,仿佛也在为小满的疼痛而颤抖。
此时,那张皮张已经被绷在了竹架上,呈现出一种如月光般的弧度。在这微弱的光线下,戚福眼尾那尚未痊愈的冻疮,显得越发猩红,仿佛是被这皮张的颜色映衬得更加明显了。
而那些曾经不沾任何冻水的手指,如今却都缠着皮条,在那绷紧的皮料之间,如织梭般来回穿梭。每一次穿梭,都像是将浸透松脂的麻线,深深地勒进那硝烟尚未散尽的记忆皱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