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年内推行土地清丈与赋税改革,按产纳税,废除苛捐杂税;
五、赦免所有因影旨令牵连之罪犯家属,恢复名誉,予以抚恤。
诏书张贴当日,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争相传阅,孩童在街头诵读条文,茶馆说书人将新政编成评话,唱得慷慨激昂。更有商贾自发鸣锣放炮,庆贺“天光重现”。
然而,风暴并未平息。
第七日深夜,东宫密室。
李昭匆匆入内,面色铁青:“殿下,不好了!秦烈逃了!昨夜趁换岗之机,带三百亲兵突围出城,据报已投奔岭南节度使赵文??此人乃是裴景山旧部,一直未表态支持新政。”
赵晟正在灯下批阅奏章,闻言лnwь抬眉:“赵文?他手里有多少兵?”
“两万府兵,另有水师千艘。若联合南闽海盗,足以割据一方。”
“那就不能让他联合。”赵晟提笔写下几行字,“传令陆沉舟,即刻率黑甲军南下,进驻衡州,做出随时进攻姿态。同时派使臣携《血录》副本前往岭南,召集当地士绅、商帮、渔民代表开会,宣布:凡支持新政者,免税三年;助朝廷平乱者,赏田百亩。”
李昭迟疑:“可……这是否太过激进?万一激起全面内战……”
“不会。”赵晟冷笑,“赵文不过是只纸老虎。他之所以迟迟不动,就是在等别人先出手。如今我们主动亮剑,他又忌惮陆沉舟威名,必然犹豫。只要拖到江南漕运切断他的粮道,他就只能投降。”
果然,半月后,岭南传来捷报:赵文闭门不出,麾下将领纷纷倒戈,最终被迫绑缚秦烈出城请降。陆沉舟进城,秋毫无犯,唯将二人押解回京,交由新成立的**特别法庭**审判。
这是大胤王朝历史上第一次公开审理皇室成员与高官联合作乱案。
法庭设于太庙偏殿,允许百姓旁听,报纸每日刊载庭审实录。赵清漪作为关键证人出庭,当众展示当年影旨令的签发流程,并指出秦烈曾亲自带队焚烧户部账册。陆沉舟则作证揭露影旨令内部结构,证实裴景山为幕后主使。
经过七日审理,判决出炉:
秦烈,斩立决;
赵文,削爵为民,终身监禁;
裴景山,因策划篡位、伪造遗诏、滥用私刑致死百余人,判处**永久囚禁于孤岛监狱**,不得假释。
宣判当日,长安街万人围观,欢呼如雷。
而在西山别院,王越终于卸下肩甲,伤口愈合,却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他坐在院中练剑,动作缓慢而坚定。赵清漪端茶而来,静静看他。
“疼吗?”她问。
“早就不疼了。”他收剑入鞘,“比起七年前你在雪夜里背着我翻墙逃命,这点伤算什么。”
她笑了,把茶递给他:“你说,将来史书会怎么写我们?”
“我不知道。”王越仰头饮尽,“但我知道,他们会写:有一群人,在黑暗最深的时候,选择了点燃火把。哪怕知道风会吹灭它,也依然伸出了手。”
她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京城灯火,如同星河落地。
与此同时,乾清宫深处。
赵晟独自立于窗前,手中握着一枚铜符??那是他七年前从父皇书房偷出的兵符残片。如今大局已定,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门外脚步轻响,赵清漪走进来。
“你不去看看他吗?”她轻声问。
赵晟摇头:“不必了。他已经不是皇帝,也不是父亲。他只是一个被权力吞噬的老人。若他还清醒,或许会后悔。可那已不重要。”
“可你呢?”她凝视着他,“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望向夜空,星辰璀璨。
“我要建一所学堂,叫‘明理书院’,专门教年轻人如何读政令、辨真假、写诉状、组织议会。我要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天下不是某个人的私产,而是所有人的责任。”
他转身,握住她的手:“你也该有个位置。监察院院长,非你莫属。你是第一个从影旨令地狱里活着走出来的人,你最有资格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光明。”
她没有推辞,只轻轻点头:“好。但我有一个条件??所有调查必须公开进度,每季度向民议院汇报。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正义是如何一步步实现的。”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他说。
次年春,第一届议会正式召开。
赵清漪身穿监察官服,立于台上,宣布首项调查启动:彻查二十年来全国冤狱案件,建立“昭雪名录”,为死者立碑,为家属补偿。与此同时,陆沉舟受聘为军事改革总督,着手裁撤冗兵、整编禁军,推行士兵选举基层军官试点。
而在北方边境,北狄可汗如期来访。他在太庙听完赵清漪讲述影旨令往事,沉默良久,最后摘下佩刀,双手奉上:“从此之后,我不再以刀见中原帝王,而以书信往来。愿两国百姓,永不受暗令之苦。”
赵晟接过刀,转身将其投入熔炉。
火焰腾起,映红半座京城。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学子在明理书院朗读《宪政初论》时,已无人记得裴景山的名字。人们只知,在那个暴雨倾盆的清晨,一群不肯沉默的人站了出来,用信念劈开了铁幕,让阳光照进了这座古老帝国的裂缝。
历史从来不曾轻易前行。
但它终究,迈出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