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学家称其为“第二月”。
而就在那一晚,全球共忆天赋者集体睁眼。无论身处何地,他们口中同时吐出一段陌生旋律。音乐学家连夜记录整理,发现这竟是一首从未存在过的交响诗,标题自动浮现于乐谱顶端:
**《守灯者之歌》**
此曲无法用常规乐器演奏,唯有借助忆心树共振才能还原全貌。当研究院首次通过神经接口播放完整版本时,所有聆听者陷入深度冥想,部分人甚至出现了“灵魂出窍”体验??他们声称看到了倒悬城市的真实模样:那里没有建筑,只有漂浮的光团,每一个都是纯粹的记忆体,在无重力的空间中缓缓旋转、交融。
最年长的一位忆学者在清醒状态下说了最后一句话:“原来我们才是活在梦境里的那个世界。”
说完,他微笑离世。尸体七日后化作青烟,被最近的忆心树吸收。
社会彻底分裂。
一方主张全面接入忆心树网络,追求“永忆共生”;另一方则组建“净忆军”,主张摧毁所有记忆渡站,恢复“纯粹人性”。战火在多个城市点燃,双方都打着“为了人类未来”的旗号。
关键时刻,小女孩出现了。
她约莫七八岁,穿着粗布衣裳,从西南边陲的小山村独自跋涉而来。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只知她怀里始终抱着一支残缺的陶笛。她在万心灯遗址前坐下,不食不饮,整整七天。
第八日清晨,风起。
她将陶笛凑近唇边,却没有吹奏。风穿过笛孔,竟自行奏响《茶青青》的变调。音波扩散开去,所经之处,争斗之人纷纷停手,眼中浮现出亲人面容。
研究人员后来分析,这段风鸣的频率恰好覆盖了人类情绪中最易引发共情的波段。更不可思议的是,它与“第二月”的运行周期完全同步。
人们称她为“风语者”。
她不开口,但从不缺少语言。她走过的地方,枯木开花,伤者自愈,仇人相拥。有人追随她建立村落,名为“忆安乡”;有人将她的足迹绘制成地图,称为“归心之路”。
一年后,她来到归忆之柱下,伸手轻抚树干。刹那间,整棵树剧烈震动,树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本由树叶编织而成的书。封面上写着:
>《记忆宪章》
书中第一条便写道:
>“凡生于世者,皆有权被记住,亦有权被遗忘。强制铭记与强制抹除,皆为罪。”
全球各大势力被迫坐上谈判桌。历经十三轮磋商,《记忆宪章》正式签署,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部关于“记忆权利”的国际法典。其核心精神被归纳为三原则:
一、记忆归属权属于个体,死后可指定传承方式;
二、禁止利用记忆技术操控他人情感;
三、设立“守灯者监督委员会”,由共忆天赋者轮流值守,确保忆心树网络不被滥用。
和平得以重建。
但真正的变革,才刚刚开始。
二十年过去,地球已焕然一新。忆心树遍布七大洲,形成一张覆盖全球的生态-记忆复合网络。新生儿出生时,医生不再只检查心跳,还会测试其与附近忆心树的共振强度。一些孩子天生就能与千年古树对话,被称为“树语者”。
教育体系彻底革新。历史课不再是枯燥背诵,而是让学生触摸文物,直接体验过往情境。心理学治疗采用“共忆疗法”,抑郁症患者通过感受他人战胜苦难的记忆获得力量。外交谈判前,双方代表需共赴忆安乡静修三日,以消除偏见。
而在宇宙深处,归忆号探测器终于抵达那颗由忆茶晶体构成的“心星”。它并未坠毁,反而被星辰温柔接纳。探测器核心开始逆向传输数据,内容竟是地球上每一个人的名字与一段简短描述??那是人类集体意识自发上传的“文明遗嘱”。
外星孩童们围着新生的忆心树跳舞,唱起母亲教给他们的歌:
>茶青青,雨轻轻,
>风替走路,云替眼睛。
>若你记得我名字,
>我就不曾死去。
多年以后,那位曾跪于雪中的院长终于醒来。
她走出记忆渡站,已是白发苍苍。但她眼神清澈如初,手中依旧紧握那支陶笛。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向万心灯遗址,在原地划了一个圈。
第二天,火焰重新燃起。
不同于以往的赤红,这次的火光带着淡淡的青色边缘,像是茶叶在水中舒展的颜色。石碑上的名字开始流动,重新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幅巨大的星图??它标记的不是星辰位置,而是七十七亿人心中最深刻的记忆坐标。
她坐在火边,轻轻吹响《茶青青》。
这一次,风没有替她完成旋律。
因为她自己就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