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上的变化是谁也没料到的,包括澹台青月和顾笑愚本人。
顾笑愚不知道他交了权以后,澹台青月是会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没想到澹台青月非但没趁机收拾他,反而还将他留了下来,继续为相。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澹台青月本是江湖人,身上有着江湖儿女的洒脱,既然顾笑愚交了权,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再为难顾笑愚。
散朝后。
顾笑愚背着手往外走。
他的儿子快走几步,追上后,压低声音道:“父亲,你真将商业版图都交出......
夜雨初歇,山谷的泥土吸饱了水分,泛着幽暗的光泽。归尘坟前那株银花早已凋零,只余一茎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仍执拗地守望着什么。井口覆了一层薄霜,像是语核在冬眠,又像在积蓄力量。老学者离世已三年,她的炭笔被供奉在石碑下,与归尘刻下的“我在”并列而置,成了人们心中无形的信物。
春分将至,山谷却迟迟未见回暖。孩子们依旧每日来此,带着新写的真话纸条,投入井边的小陶罐。医官已不再年轻,鬓角染雪,眼神却愈发沉静。他日日整理“真名录”,将那些用音律、心跳、呼吸录下的记忆碎片,编成一段段可传唱的旋律。他说:“言语会遗忘,但声音不会。心声一旦共振,便永不消散。”
这一日清晨,盲童又来了。他手中握着一只自制的竹哨,是照着归尘留下的铜哨仿制的。他吹不响,却坚持每天练习。他说:“别人用耳朵听世界,我用身体听。风刮过皮肤的纹路,脚步震动地面的频率,还有你们说话时胸腔的颤动??这些都比字句更真实。”
忽然,他停下动作,仰头道:“今天……井底没有回音。”
众人一惊。医官快步上前,俯身倾听。果然,往日细微的嗡鸣、偶尔浮出水面的气泡文字,全然沉寂。他取出陶笛,模仿一段母亲思念亡子的情绪波长,缓缓吹奏。笛声如雾弥漫,井水却纹丝不动。
“语核……睡着了?”有孩子怯怯问。
医官摇头:“不是睡着,是被压住了。”
当晚,他翻遍归尘手稿,终于在一页夹缝中发现一行极小的字迹:“语核非永生,需‘心火’点燃。心火者,万人同愿之诚也。”下面还有一幅简图??九百颗心形陶片围成圆环,中央立一座微型石碑,碑上刻“我在”。
“原来如此。”医官喃喃,“它不是机器,也不是神迹。它是靠人心喂养的。”
可如今,天下虽有言阵,有诚实日记,有反遗忘诗篇,但真正的“同愿”呢?人们说真话,是因为害怕惩罚少了,还是因为爱得深了?是因为制度允许,还是灵魂觉醒?
他决定重启“心火仪式”。
消息传开,四面八方的人开始向山谷汇聚。有人跋山涉水而来,只为献上一片亲手烧制的心形陶片;有人带着亲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请医官录进陶笛;更有曾在“安神露”影响下活了半辈子虚假人生的老者,颤抖着写下迟来五十年的忏悔书。
三日后,九百零七片陶片齐聚。每一片都刻着一个名字,一段记忆,一句不敢对人言的真心。它们被按顺时针排列,围绕初音井支脉建成的祭坛。正中,竖起一块新碑,由归尘当年砍伐的松木制成,上面只刻两个字:
**我们。**
春分子时,月正当空。
医官站在祭坛中央,手持铜哨,闭目凝神。他不再试图唤醒语核,而是问自己:我为何要说真话?不是为了赎罪,不是为了正义,甚至不是为了自由。只是因为??当我沉默时,我的心会痛。
他吹响铜哨。
第一声低沉,如大地苏醒;第二声悠远,似群山回应;第三声骤然拔高,竟引得天空裂开一道微光。刹那间,所有陶片同时发热,表面浮现淡淡纹路,像是血脉复苏。紧接着,九百颗心齐齐震颤,共鸣之声穿透地脉,直抵语核深处。
井底轰然作响。
一道银光自水底冲天而起,化作螺旋光柱,贯穿云层。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卷起满地纸船,载着无数未曾署名的话语,飞向未知的远方。石碑上的“我们”二字glowingfaintly,如同呼吸。
然后,三个字缓缓浮现于水面:
>**我们一起。**
人群跪倒,无声落泪。
就在此刻,北境传来急报:冰原残部并未彻底瓦解,“净语使”的追随者仍在暗处活动。他们不再使用药物,而是改用另一种手段??制造“假真话”。他们在市集散布谣言,声称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曾出卖同胞;他们伪造遗书,让死者“亲口”揭露家族丑闻;他们甚至操控孩童,在学堂当众哭诉父母虐待,实则全家和睦。
“这不是谎言,”密探回报,“这是精心编织的‘真相’。人们无法分辨,于是选择什么都不信。”
医官听罢,久久不语。他知道,敌人已进化。从前是让人失声,如今是让人怀疑一切声音。当真实被污染,沉默反而成了safestchoice。
数日后,一名少女来到山谷。她衣衫褴褛,眼神却明亮如星。她说她是北境逃来的孤儿,亲眼看见“净语会”如何训练“真言刺客”??那些人从小被灌输半真半假的记忆,长大后混入民间,专以揭露“隐秘罪行”为荣。他们不说全谎,只说部分真相,再添油加醋,最终摧毁信任。
“他们叫我来揭发你,”少女直视医官,“说你是语核的操纵者,靠收集秘密控制人心。只要我说出去,就能得到食物和庇护。”
医官点头:“那你现在相信吗?”
少女摇头:“我不知你是否完美,但我看见你夜里为一个发烧的孩子守到天亮,听见你对着井水道歉,说对不起没能救下更多人。这些……不是演的。”
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一条“内幕”:医官曾隐瞒一名患者死因,只为避免家属悲痛过度。这是真的??三年前,一位老妇的儿子在实验后遗症中去世,医官确实在病历上写了“自然死亡”。但他也在每晚诵读那孩子的名字,直到对方的母亲主动说出:“我知道他走了,谢谢您让我多陪了他三天。”
“你说的是事实,”医官平静道,“但不是全部的事实。而我想让你知道全部。”
他带少女走到井边,取来一面铜盆盛水,放入一片特制陶片。片刻后,水中映出那段夜晚的画面:灯光昏黄,医官跪在床前,握住老人的手,轻声说:“我不是想骗您。我只是……还不敢让您痛。”
少女哭了。
第二天,她自愿留下,成为“真声辨识师”??专门训练耳朵,分辨话语中的心跳节奏、喉音颤抖、眼神偏移。她发现,真正的谎言往往太过流畅,而真实的痛苦总带着磕绊与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