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呜咽出声：“你……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雪的……你说外面很大很大，有山有河，还有会飞的鱼……你还记得吗？”
叶无名心头巨震。
那是他八岁时对村里所有孩子许下的诺言。每年冬天，他都会背着最小的孩子爬上后山，指着远方说：“等有一天，我要带你们去看真正的雪，不是落在屋顶上的那种，是从天上一直铺到地平线的白。”
可后来采灵使来了，孩子们一个个失踪。大人们闭口不谈，仿佛那些笑声从未存在过。
“我记得。”他哽咽着点头，“这次，我说到做到。”
次日清晨，三人继续南行。
越接近寒渊城，天地灵气越是紊乱。空中时常闪过诡异光影，像是有人在遥远时空撕开了裂缝。沿途村落皆成空寨，房屋完好，却无人烟，桌椅上积满灰尘，碗筷摆放整齐，仿佛居民是在某一瞬间集体蒸发。
“这不是普通的废弃。”?千菱警惕环顾四周，“这里发生过‘命源潮汐’??大量纯净灵根被强行抽取时引发的空间震荡。据说，当年有一批‘净灵体’孩童被集中送往此地，作为开启‘永生祭坛’的祭品。但仪式失败了，整个城市的时间流速开始错乱，有些人一夜白头，有些人退回婴孩形态，还有些人……永远困在昨日。”
“阿芽也是目标之一？”叶无名握紧拳头。
“她是最后一批。”?千菱点头，“也是唯一逃脱的。因为她体内有一种极其罕见的‘共鸣灵核’??不仅能吸收他人灵气，还能反射施术者的咒法。正因如此，她在被抽取灵气时引发了反噬，导致祭坛崩塌，多名高阶修士当场陨落。宗主震怒，下令追杀十年。”
叶无名低头看向阿芽，小姑娘正安静地啃着干粮，眼神清澈如泉。
这样一个孩子，竟背负着整个宗门的仇恨。
七日后，寒渊城终现轮廓。
城墙依旧巍峨，可砖石之间爬满黑色藤蔓，如同血管搏动。城门半开，悬挂着无数铜铃，随风轻响，声声凄厉。
刚踏入城界，地面突然浮现出一道巨大阵图，幽蓝光芒流转，竟自动激活！
“是‘命镜残片’的感应！”?千菱惊呼，“它认出了你！”
阵心处缓缓升起一块巴掌大的晶莹碎片，通体透明，内部似有星辰运转。当叶无名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座废城剧烈震动！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三千年前，叶天命立于苍穹之巅，手持《众生律》，面对九大禁地联手围剿，朗声道：“我以我命，换众生自由！”
??九牛村地底深处，一道金色脉络贯穿全村，正是“龙脊地脉”的核心节点，而他的家宅正位于命眼之上。
??一间密室中，数十名孩童被锁链缠绕，头顶插满银针，灵气如溪流般汇入中央丹炉。而在炉旁站着一名青衣男子，面容俊美却冷漠如冰，正是?千菱口中那位“师兄”。
最关键的一幕出现了：
一名孕妇被人押入密室，腹中胎儿剧烈挣扎。为首的老者冷笑：“叶天命的血脉转世，果然选在这偏僻山村重生。可惜……只要我们提前斩断其灵基，让他降生即残，便不足为惧。”
于是，一道黑针刺入母胎。
可就在那一刻，胎儿睁开了眼睛??双瞳金纹交错，口中竟发出成年人的声音：
>“尔等妄改天命，终将自食其果。”
画面戛然而止。
叶无名瘫坐在地，冷汗淋漓。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是叶天命的转世，但并非完整重生，而是被人为截断了灵基与记忆，投胎至平凡人家，只为扼杀其潜力。可《众生律》的道种顽强存活，借着他一次次践行正义，逐步唤醒沉睡的力量。
而每一次共鸣，都是在修复被破坏的灵魂结构。
“所以……我不是变得更强。”他苦笑，“我只是在一点点找回本来的自己。”
?千菱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现在你懂了吗？他们怕的不是你现在有多强，而是你终将记起一切。一旦你完全觉醒，三千年前那一战的因果便会重启，整个帝权体系都将动摇。”
“那就让他们动摇。”叶无名缓缓站起，目光如炬，“既然我是叶天命的延续，那我就继续他未完成的事??打破命傀制度，解放所有被奴役的灵魂。”
就在此时，命镜残片忽然射出一道光束，指向城北方向。
“那里还有两片。”?千菱道，“但我们必须小心。根据古籍记载，持有残片者，会被‘命魇’缠身??一种由怨念凝聚而成的无形存在，专门侵蚀心智，诱使人自相残杀。”
“我不怕。”叶无名抱起阿芽，“只要我知道什么是‘不可’，就永远不会迷失。”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
三人向城北进发，身后，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黑暗中睁开。
而在帝都深处，九位老者齐聚密殿。
“他拿到了第一块残片。”一人低语，“命镜已损，推演失效。”
“无妨。”主座老者冷笑，“堕心使虽败，但‘心狱蛊’已然种下。只需等到月圆之夜，那蛊虫便会苏醒，迫使他在两个选择间做出裁决??杀一个无辜者，或看着万人陪葬。”
“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无论选什么，他都会输。”老者闭目，“因为当他开始权衡生死，他就已经背弃了‘绝对之善’。而一旦《众生律》失去纯粹性，便会自行瓦解。”
与此同时，叶无名站在一座废弃庙宇前，抬头望着匾额上斑驳的三个大字：
**归心祠**
庙内供奉着数百个无名牌位，香火早已断绝。
他走入其中，忽觉胸口灼热。
《众生律》自动翻开，第四道金纹正在凝聚??
**义影?四：宁折不弯**
门外，雪花悄然落下，融入泥土，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色黎明。
书页上，新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四影聚魂，善念成锋。若天不容善，我便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