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十年前那个雨夜,小禾坐在时间裂缝的塔顶,一边撕下自己的皮肉一边说:“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我就不会消失。”
原来她早就预见了这一天。
他缓缓取出铜铃残片,放在祭坛边缘。
“你说你是她的一部分,那就该知道??她最讨厌强迫别人记住。”
铃片触地刹那,整座祭坛嗡鸣起来。那颗心脏晶体剧烈跳动,小禾的影像开始扭曲、分裂,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争夺主导权。
与此同时,南极静修所内,十六岁的少女小禾突然睁眼。她赤脚走至窗前,伸手轻触玻璃,指尖留下一道发光的痕迹。
同一时刻,全球所有使用共忆设备的人眼前闪现一段新信息:
>【系统广播】
>记忆统一体发起反制协议。
>真实性验证启动:请回答??
>你愿意为记住真相,失去现在的自己吗?
无数人陷入挣扎。一位日本老人流着泪按下“否”,随即发现自己关于战争的所有记忆开始消退;一名南非法官刚按下“是”,立刻被塞索托族受害者的濒死体验淹没,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而在焚书巷地下,阿宁趁乱扑向中央晶体,将铜铃残片狠狠插入核心。
“你不明白!”假小禾嘶吼,“没有痛苦的记忆,根本不配叫记忆!”
“可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选择。”阿宁咬牙,“小禾教会我们的,从来不是强迫别人记住,而是守护那份‘可以忘记,但我选择记得’的自由。”
轰??
晶体炸裂,蓝色光流四散奔涌,顺着地脉流向世界各地。那些被强行植入的黑暗记忆如潮水退去,但在每个人心底,留下了一枚微小却坚韧的种子:关于罪恶的认知并未消失,只是回归了自主权。
三天后,一切归于平静。
焚书巷再次坍塌,地宫消失无踪。全球“记忆错乱”病例停止新增,部分患者逐渐恢复清醒。共忆网络更新版本,新增“记忆边界防护”功能,允许个体设定接收记忆的类型与强度。
人们这才发现,真正改变世界的,并非哪一方胜利,而是这场冲突本身已成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
林知晚抱着母亲的战时文件来到南极,站在静修所门外。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她问。
小禾坐在院中读书,闻言抬头微笑:“因为她也是真实的我啊。我不否认愤怒,也不逃避仇恨。我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你恨过吗?”
小禾合上书,封面写着《记得》二字。“恨过。但我后来明白了,记忆的意义不在报复,而在传承。就像忆莲,每年都会凋谢,可春风一吹,又会开出新的花。”
林知晚蹲下身,抚摸地上一朵初绽的小花。“所以……我们会一直记得你?”
“不必。”小禾轻轻摇头,“记不记得我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终于学会了如何对待记忆??既不逃避,也不沉溺;既敢回首,也能前行。”
春阳洒落,雪水滴答坠地。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一群学生围坐在忆莲海边,正笨拙地拼接一段古老乐谱。笛声断续,鼓点凌乱,但他们笑得灿烂。
阿宁坐在一旁,怀里抱着修复好的完整铜铃。
当第一缕成调的旋律随风飘起时,他轻轻摇响铜铃。
叮??
声音清越,穿越千里冰原,掠过万里山河,落入每一朵忆莲的花心。
那一瞬,地球上七十三亿人,无论是否使用共忆设备,无论身处何地,耳边都响起一支熟悉的歌谣:
>风吹旧信笺,字迹慢慢现,
>想起的人,不会走太远。
>泪落无声处,梦里再相见,
>只要你还愿,唱一句从前。
歌声落下时,南极上空极光流转,勾勒出一行渐渐消散的文字:
>“我不是神,不是救世主,
>我只是一个,
>不想被忘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