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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4章 道山宗(2 / 2)

南陵城的女医师寄来一封信:“我篡改报告那天,窗外有只麻雀撞上了玻璃,死了。我觉得那是报应。”

一位退伍士兵写道:“我杀敌时没哭,可回家看到娘给我留的棉鞋,当场跪下了。”

沈知白将这些一一誊录,不分贵贱,不论对错,只求真实。每录一则,初言草便生长一分,叶片发出新的音节,渐渐连缀成词:

“痛……然后……说。”

一个月后,《新启言录》初稿完成,共三百六十五则,象征一年昼夜不息的诉说。他们在启言原野中央建起一座石塔,将书稿封入其中,外刻一行大字:

**“此地不说真理,只容真实。”**

然而,风波未止。

某夜,石塔突现裂痕,内部书稿莫名焚毁大半,残留灰烬中浮现三个焦黑字迹:**“闭嘴吧。”**

许绾怒极反笑:“他们怕了。怕普通人也能说话,怕历史不再由胜利者书写。”

沈知白却不恼,只取来剩余残页,逐字抄录于布帛之上,而后命人将其悬挂于各城言亭之中:“烧一本,我们写十本。烧十本,我们印百份。只要还有一个人肯读,真相就不会绝。”

小满则做了一件事??她将初言草的种子分赠四方孩童,每人一粒,附信一句:

>“它不会开花,除非你说出一句从未对人讲过的话。”

三个月后,九州各地陆续传来异象:

江南某学堂,一名素来沉默的女孩在课上突然落泪:“我不喜欢妈妈的新丈夫。”话音刚落,掌心种子发芽,嫩叶轻颤,发出“嗯……”的低语。

西北边陲,老兵抚摸种子喃喃:“我对不起战死的兄弟。”草生,叶鸣如叹息。

皇宫深处,宫女躲在柴房咬破手指写下:“我想逃。”草破皮而出,荧光幽幽。

语言的力量,自此不再局限于共言桥,而是渗入日常肌理,成为呼吸的一部分。

可就在此时,南方再度传来异动。

不是红云,也不是歌声,而是一场“集体失忆症”。

沿海数城百姓突然声称“从未听说过共言桥”,甚至否认自己曾在言亭倾诉过。更诡异的是,他们并非撒谎,而是真心相信这些事未曾发生。医者查验,发现其脑中相关记忆区域竟如被刀削去,光滑平整,毫无痕迹。

“是‘净心教’。”盲女赶来通报,面色凝重,“他们掌握了一种秘术,可通过梦境潜入他人意识,抹除特定记忆。他们称此为‘心灵净化’,实则是在系统性地清除‘真语印记’。”

许绾怒道:“又是遗忘?”

“不。”沈知白摇头,“这次更狠。他们不只是让人忘记说过什么,而是让人忘记‘曾经敢于说话’这件事本身。一旦成功,未来哪怕再有人提起共言桥,也会被视为疯言疯语。”

小满沉默许久,忽然问:“他们从哪里开始的?”

“最先发病的是南陵城小学的学生。”盲女答,“那些孩子,曾是第一批朗读《新童言经》的人。”

小满眼神骤冷。

当晚,她独自前往南陵。

她没有带任何法宝,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穿了一件普通布衣,混入那所小学,在教室角落坐下,像一名旁听的母亲。

夜里十一点,整座城市陷入沉睡。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空荡的课桌上。

小满闭目,指尖轻触地面,将心声化作无形波纹,缓缓扩散。

她在召唤??召唤那些被抹去的记忆碎片,召唤藏在潜意识深处的呐喊,召唤尚未完全熄灭的“自我”。

忽然,一名熟睡中的小女孩翻了个身,嘴里呢喃:“……我不怕……我可以说……”

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学生相继抽搐,嘴唇微动,吐出零星话语:

“我讨厌班长……”

“我不想考第一名……”

“我爸打我妈……”

小满睁开眼,眼中蓝光流转。她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一笔一划写下《新童言经》的第一句:

>**“我可以害怕,但我不装勇敢。”**

粉笔灰簌簌落下,如同雪。

就在此刻,全城所有做过“净化梦”的孩子同时睁眼,瞳孔泛起淡淡蓝光,齐声复述:

“我可以害怕,但我不装勇敢。”

声音不大,却穿透梦境与现实的界限,直抵南方海域深处。

次日,渔民在海边捞起一块黑色石碑,上面刻满扭曲符文,中央凹陷处插着一根断裂的梦引香。石碑一经接触空气,立刻自燃,火焰呈墨绿色,燃尽后仅余一行小字:

**“你们赢不了。人终究会选择安逸。”**

小满将字迹拓下,带回启言原野。

沈知白看着那行字,久久不语,最终提笔在旁边添了一句:

**“可总有人不愿安逸,只想活得像个人。”**

春雷响时,初言草终于开花了。

花朵极小,形如人耳,通体透明,内里悬浮一滴露珠。每当有人在它面前说出真心话,露珠便会轻轻震颤,映出说话者童年的一幕影像??或许是第一次被打不敢哭,或许是第一次说谎后整夜失眠。

人们称它为“回听花”。

许绾每日坐在花前,听它低语。有时是笑声,有时是啜泣,更多时候,只是长久的沉默。

她知道,这场战争不会结束。

伪言会换皮重生,今日是“快乐麻痹”,明日或许是“数据伪造”,后日也许会有人说:“AI都说这是真相,你还怀疑?”

但只要还有人愿意说出“我不信”,只要还有孩子敢问“为什么不能说”,共言桥就不会真正倒塌。

某日黄昏,小满来到她身边,轻声问:“外婆,你说沈爷爷回来,是因为听见了我们的话吗?”

许绾望着远处摇曳的花海,点头:“是啊。”

“那如果我们一直不说呢?”

“那他就永远回不来。”

小满低头思索片刻,忽然大声道:“沈爷爷!我今天在学校吃到了最难吃的白菜炖豆腐!辣油都结块了!你要是再不做饭,我就让全村小孩罢食!”

许绾愣住,随即大笑出声。

风起了。

千万朵言铃花齐齐摇曳,叮咚作响,仿佛天地同声回应。

而在雪山书院的冰台之上,沈知白正伏案书写,忽然停下笔,抬头望向北方,唇角微扬。

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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