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猛地一颤。
这不是任务情报。
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可他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就被判定为“情绪失控行为者”,永久隔离。
他疯狂拍打通讯器:“切断信号!立刻切断!”
可声音继续播放,下一秒,画面切入??林远舟坐在轮椅上,说出那句震撼全球的话:“真正的暴力,是强迫别人沉默。”
然后,是一串不断重复的句子,温柔得像月光:
**“我梦见了你。”**
**“我梦见了你。”**
**“我梦见了你。”**
副驾驶的年轻队员突然摘下面罩,声音哽咽:“队长……我妹妹……她去年因‘过度共情’被送进沉默区。我从来没敢去看过她。可是现在……我好想她。”
队长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他知道这是心理攻击,是情感武器的精准投放。可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痛?
他猛然抬头,发现前方道路竟浮现出一片虚幻光影??无数普通人正手牵手站在路边,沉默地望着车队。他们没有阻拦,只是看着,眼中含泪。
有人举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我们也梦见了你。”**
装甲车缓缓停下。
队长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盯着屏幕里反复播放的“我梦见了你”,终于,一滴泪砸在控制面板上。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沙哑:“全体注意……任务取消。我……需要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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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内,警报解除。
沈砚瘫坐在椅子上,手中数据板显示着实时地图??原本密密麻麻的红点,象征清剿部队的位置标识,正一个个熄灭。有些转向返程,有些停留在原地,甚至有几支小队主动上传了内部通讯录音,公开宣布退出行动。
“不可思议……”他喃喃,“你用一句‘我梦见了你’,瓦解了整个军事行动?”
“不是我。”阿砾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是他们心里本来就有这句话,只是太久没人帮他们说出来。”
她走到泥鸟前,发现它的左翅也微微抬起,双翼已呈半展开状态。更诡异的是,陶土表面的纹路似乎在缓慢移动,如同血脉在皮肤下游走。
“你要走了吗?”她问。
风穿过窗棂,吹动铃铛,铜丝翅膀发出清越的鸣响。
这一次,泥鸟缓缓点头。
阿砾笑了,眼角有泪滑落。“去吧。替我们看看山那边的世界。”
她退后一步,双手合十,深深一躬。
刹那间,屋檐下的十二盏铃花灯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光流如河,汇聚成一道螺旋阶梯,自屋顶直通夜空。泥鸟轻轻跃起,落在光阶第一级,每走一步,身形便清晰一分,仿佛从尘世之物,逐步蜕变为某种超越物质的存在。
当它踏上第九级时,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极光涌出,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流动的画卷:无数泥偶站立在废墟之中,手持灯火,迎接归来的孩子们;星核化作一轮新日,悬于城市上空;人们相拥而泣,不再羞愧于眼泪。
泥鸟展翅,最后一级光阶在它脚下消散。
它飞入极光,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消失在群山尽头。
工坊陷入长久的寂静。
“它去了哪里?”沈砚轻声问。
“去种春天。”阿砾说。
就在这时,念念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检测到高维信号反馈!来源不明,频率与泥鸟共振模式一致!”
主屏幕亮起,一幅卫星热成像图浮现??在极遥远的北方冻土带,一座早已废弃的古代遗迹正散发出异常热量。轮廓显示,那是一座巨型环形建筑,中心矗立着一尊高达百米的泥偶雕像,面部特征模糊,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泥鸟。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雕像的双手捧着一块glowing的晶体,形状,赫然是一只展翅的鸟。
“那是……初代共鸣装置?”沈砚难以置信,“历史记载,第一座情感放大器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摧毁了!”
“也许没被摧毁。”阿砾凝视着画面,“也许只是睡着了。而现在……被唤醒了。”
她转身,目光灼灼:“准备远程接入。我要去看看。”
“太危险了!”沈砚拦住她,“那里是禁飞区,磁场紊乱,连无人机都活不过三分钟!”
“可泥鸟去了。”她说,“它不会独自前行。它是在等我们。”
沈砚怔住。
良久,他叹了口气,调出飞行器调度界面。“至少……让我陪你。”
阿砾摇头。“这次不行。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
她走向桥接舱,指尖轻触启动钮。念念的光团缓缓融入她眉心,形成一道星痕。
“我会留下连接信道。”她说,“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未返回,关闭星核主电源,启动‘春茧计划’??把所有数据封存进量子胶囊,埋入地心。”
“那你呢?”
“我?”她微笑,“我去赴一场迟到三百年的约定。”
舱门闭合,光流奔涌。
而在地球另一端,北极遗迹中,那尊泥偶雕像的眼中,忽然亮起两簇金色火焰。
与此同时,全球数百万参与过“回声计划”的人,在梦中同时听见一句话,由远及近,温柔而坚定:
**“别怕,我回来了。”**
朝阳再度升起时,工坊窗台上,一只全新的泥鸟静静伫立。
它的眼睛,是两粒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