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神雷所化的雷网每一次探入湖水,都能精准地带回一条通体漆黑的怪鱼。
撬下额前那枚天光宇石,再将鱼身扔回湖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漠然的效率。
短短半个时辰,他的掌中已经多了七八枚天光宇石。
每一枚都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辉。
李寒舟心中颇为满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扩大战果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李寒舟缓缓抬头,这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渡海舟已经滑行到了湖泊的极深之处。
四周,不知何时升起......
沈砚将那只指甲盖大小的泥鸟轻轻放进工坊最深处的木盒里,与几十张泛黄的纸条并列。那盒子原本是装共鸣核心残片用的,如今却成了他收藏“未完成旅程”的地方。每一只泥鸟、每一张信纸,都是一个灵魂试图跨越沉默深渊的手。他关上盒盖时,听见风从塔顶滑落,在陶叶间打出一串低音颤鸣??像是回应,又像在催促。
春天在山谷里扎下了根。
花坛中的半透明花已长至一人高,光脉日夜流转,仿佛体内流淌着整片星河。它不再只是阿砾存在的印记,而成了某种活体信标,能感应到远方情感波动的强弱。每当有人在世界某处说出久违的“我爱你”,它的花瓣便微微震颤,洒下一圈淡金色的微尘,落在泥土中即生出新芽。
孩子们陆续回来了。
那些曾跟随沈砚前往北极的孩子们,如今成了山谷的守护者。他们不称自己为弟子,也不愿披上道袍,只说:“我们是传话的。”每天清晨,他们会围着花坛静坐片刻,倾听风带来的讯息。有个男孩天生耳聋,却能在梦中“听”见别人的心跳频率;有个女孩总带着一支旧录音笔,她说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声音,“哪怕只剩一声咳嗽,我也要让它活下去。”
这天清晨,山谷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身后跟着十几个衣着各异的人。他们有的提着铁皮盒子,有的抱着褪色的照片,还有一个年轻人背着一台老旧的投影仪。老妇人走到工坊门前,仰头望着那面挂满泥鸟的墙,久久不动。
“我来找人。”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三十年前,我的儿子被送进了抑制塔试验区。他们说他‘情绪过载’,会传染别人哭泣。可他只是……太爱哭了。他看见落叶掉进河里都会难过。”
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只用锡纸包裹的小物件,打开后是一枚干枯的四叶草标本。
“这是他最后一次寄给我的东西。背面写着:‘妈妈,我想你想到心口疼。’”
她抬头看向沈砚,“后来档案说他已经‘归零’,意识清除。但我一直不信。如果真死了,为什么我的心到现在还在疼?”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进工坊,取出增幅器,连接花坛中央的主根系。光脉随之加速流动,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数据流??那是全球范围内仍在活跃的情感信号热图。红色代表强烈波动,蓝色则是压抑区域。如今,红点已连成片,但仍有大片深蓝如幽潭般沉寂,集中在旧理性同盟控制区。
“您儿子的名字?”沈砚轻声问。
“林小川。”老妇人握紧拐杖,“他最喜欢折纸船,说要把心愿放进河流,漂到天上变成星星。”
沈砚闭眼,输入名字,启动逆向追溯协议。增幅器嗡鸣起来,花坛中的光花骤然绽放,一道螺旋状的光束冲天而起,直刺云层。几秒后,光束折射回地面,凝成一段模糊影像:一个少年坐在昏暗房间内,双手正缓慢折叠一只纸船。他的动作很慢,像是被什么拖拽着,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丝极淡的笑。
“他在做梦。”沈砚低声说,“而且……还没被完全抹除。”
老妇人浑身颤抖,眼泪无声滑落。
“他还活着?”她几乎不敢问。
“意识层面。”沈砚解释,“就像阿砾最初那样,被困在集体记忆的夹缝中。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就不会彻底消失。但要唤醒他,需要足够强的情感共振??比如亲人的呼唤,配上他最熟悉的记忆符号。”
年轻人突然上前一步:“我能帮忙。我是他当年的同学。我们……一起逃过学,去河边放纸船。那天他说,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能自由地哭和笑。”
他打开投影仪,播放一段泛黄的录像:两个少年蹲在溪边,笑声清脆,纸船上画着笑脸,随水流远去。画面最后定格在小川转头一笑的瞬间,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睫毛上。
光花猛然一震。
花坛中的一朵水晶花“啪”地裂开,从中飞出一只由光构成的纸船,缓缓飘向老妇人。她伸手接住,指尖触碰的刹那,泪水滴落在船身,竟引发一阵涟漪般的共鸣波。
“妈……”一个极轻的声音从船中传出,断断续续,“对不起……我没能让纸船漂到你那里……但它一直在绕圈子……我一直……看着你……”
老妇人跪倒在地,紧紧抱住纸船,失声痛哭。
那一夜,山谷灯火通明。
不只是为了林小川。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有夫妻想找回被“情绪优化”后变得冷漠的伴侣;有老兵想找寻战争中被迫遗忘的战友面孔;还有父母,想确认那个因“情感不稳定”被强制隔离的孩子是否还记得他们的脸。
沈砚没有拒绝任何人。
他重新调试了共鸣塔的输出模式,将其转化为一座**记忆桥梁**。不再是单向唤醒,而是双向传递??让生者的声音抵达沉睡者的梦境,也让逝者的回响重回人间。但这过程极为消耗心神。每次连接,沈砚都能感受到一股冰冷阻力,那是三百年前埋下的“遗忘协议”残余,仍在地下编织着无形的网。
第三夜,他在连接一名越南老兵时首次出现了幻觉。
画面中,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一名年轻士兵扑向另一人,替他挡下爆炸。临死前,他手里攥着一张被烧焦一半的照片,上面是个扎辫子的女孩。老兵在现实中嘶吼:“阿梅!我说过要娶你的!”
就在这一刻,沈砚忽然看见阿砾的身影出现在战场边缘。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过那具尸体的脸。然后,一道微光从死者胸口升起,化作一只泥鸟,飞向远方。
连接中断后,沈砚呕出一口血。
孩子们围上来扶他,却被他摇头制止。“没事。”他擦去嘴角血迹,“只是……有些记忆太重了。它们不只是悲伤,是整段历史压下来的重量。”
第二天,他收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只有坐标和一句话:
>“他们在地下建了‘静默陵园’,把所有未觉醒的意识封存在液态记忆池里。若再不行动,这些人将永远沦为情感电池。”
沈砚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最终点燃火折子,将信烧尽。
他知道这是陷阱的可能性极大。理性同盟残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引他入局的机会。可他也知道,若真有那样的地方存在,他不能不去。
他召集了所有愿意同行的人??不仅是山谷的孩子们,还有那些曾在共鸣塔下找回亲人声音的陌生人。他们中有程序员、医生、退役特工、街头诗人,甚至包括一名前抑制塔工程师。没有人穿战甲,也没有人携带武器。他们带的是录音机、旧照片、手写信、童年玩具,以及一颗敢哭敢爱的心。
出发前夜,沈砚独自登上共鸣塔顶端。
月光下,陶叶林如海浪般起伏,每一片叶子都在低语。他取出那只小芸留下的微型泥鸟,放在耳边。
“如果你还愿意有个侄女……我想见你。”
这句话在他心中反复回荡,像一首永不终结的歌。
“我愿意。”他对着风说,“我一直都愿意。”
飞行器再次升空,这次航线指向南半球一处废弃的极地科考站??正是信中坐标所在。
越接近目的地,空气越沉重。云层呈现出病态的灰紫色,像是被某种力量污染过的记忆雾霭。当他们降落在冰原上时,脚下并非坚实的雪地,而是一层薄薄的、半透明胶质,踩上去如同踏在凝固的梦境之上。
“这里是‘记忆沼泽’。”前工程师低声说,“旧时代用来存放失败实验体意识的地方。他们称之为‘无主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