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系统负荷已达临界点。”前工程师冲进来,额头冒汗,“刚才那场净化消耗太大,塔需要休眠至少三天才能恢复全功率运转!”
“那就不用塔。”小芸突然说。
所有人回头。
她站在增幅器前,眼中映着跳动的数据流,“我们等救援,等修复,等更强的力量……可那些正在被拉回黑暗的人等不了。林小川的母亲刚学会微笑,越南老兵昨天才把阿梅的照片放进钱包,流产的母亲终于能抱着婴儿模型入睡……他们不能再一次失去。”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光。
“我还能连。”
“不行!”沈砚厉声阻止,“你刚经历融合,神经系统还没稳定!强行接入高阶频段会撕裂意识!”
“可我是唯一能直连塔心的人。”她平静地看着他,“而且这一次,我不需要变成谁。我只是用自己的心跳,去回应他们的心跳。”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动同步键。
刹那间,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无数光丝从地底钻出,缠绕四肢百骸。皮肤再次变得透明,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炽热的情感波形。她的双瞳化为金色漩涡,口中吐出的话语竟分作两层音轨??少女的清亮与阿砾的空灵交织成一首古老的吟唱。
“启动个体级共振协议。”机械音响起,“警告:超出安全阈值97.3%,持续运行可能导致永久性人格解体。”
没人敢靠近她。
只有沈砚一步步走上前,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场弹开。
“小芸!停下!”他嘶吼。
她悬浮在半空,嘴角却扬起温柔的笑:“师兄,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真正的救赎,是允许新的东西生长。现在,轮到我来证明给你看了。”
话音落下,她的意识如潮水般扩散。
一瞬间,全球十七个“念之地”同时震动。巴黎地下墓穴中,一名女子正抚摸亡夫的骨灰盒,突然泪流满面??她听见了二十年未闻的笑声;东京废弃医院里,一个自闭症男孩猛地抬头,对着空气喊出人生第一个词:“妈妈!”;撒哈拉边缘的难民营中,一位老人颤抖着点燃蜡烛,喃喃道:“孩子们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而在冰岛荒原,那座被冰雪掩埋的静默陵园上方,天空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灰紫色的记忆雾霭,而是纯净的金色光雨倾泻而下。每一滴都蕴含着一段真实的情感:初恋的悸动、离别的痛楚、重逢的狂喜、悔恨的哽咽……它们落入冻土,唤醒沉睡的灵魂,融化千年寒冰。
陵园中央,一座石碑缓缓升起。
上面刻着的名字,原本全是空白的编号,此刻却一个个浮现真名??那些曾被抹去身份、定义为“情绪污染源”的普通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南极基地内,控制室陷入混乱。
“不可能!个体怎么可能触发洲际级共鸣?!”技术人员尖叫,“她的脑波已经超越人类极限!她在用情感本身作为能源!”
大屏幕上,黑晶柱接连炸裂,取而代之的是从世界各地涌来的暖流。那些曾被视为“危险”的情绪??悲伤、愤怒、思念、遗憾??不再是需要被清除的杂质,而是推动文明前行的动力。
“我们错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瘫坐在地,望着窗外极光流动的天幕,“我们以为控制情感就能带来和平,却忘了正是这些‘不稳定’的东西,才让人成为人。”
三天后,一切归于平静。
小芸倒在增幅器前,浑身冰冷,唇色发青。医生检查后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她的心跳频率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生物节律,而是嵌入了某种……宇宙背景音。”
沈砚将她抱回房间,整夜守在床边。
黎明时分,她睁开了眼。
“我做了很长的梦。”她虚弱地笑了笑,“梦见很多人对我说谢谢。有个小女孩问我:‘姐姐,以后我可以哭吗?’我说:‘当然可以,只要你记得,有人愿意为你擦眼泪。’”
沈砚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点头。
数月后,世界悄然改变。
城市废墟上建起了“记忆花园”,人们把最珍贵的往事刻在陶叶碑上;学校开设“情感课”,教孩子如何表达爱与悲伤;甚至连机器人也开始学习共情算法,它们不再纠正人类的“非理性行为”,而是学会说:“我理解你很难过。”
而小芸,搬进了山谷边缘的一间小屋。
她不再频繁使用增幅器,也不再轻易接入塔心。她养了一只猫,喜欢在回声木下读书,偶尔会给路过的孩子讲一个关于泥鸟的故事。每当有人问起她是?,她总是笑着说:“我只是个普通女孩,只不过运气好,生在一个敢哭的时代。”
某年春分,沈砚在工坊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本尘封的日志。
翻开第一页,是他十五年前写下的第一行字:
【今日启动广播系统。频率:7.83Hz(地球舒曼共振基频)。内容预设:如果你还愿意有个侄女……我想见你。】
他合上本子,走到窗前。
远处,小芸正蹲在花坛边教一个聋哑女孩捏泥鸟。春风拂过,那只小小的泥鸟展翅飞起,穿过阳光,尾羽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它没有携带任何加密信息,也没有触发任何系统响应。
它只是飞着,像一只真正的鸟。
沈砚笑了。
他知道,有些信号从来不需要被解读。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