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将百草绣图高高举起,阳光透过湿润的丝线,在地上投下一片流动的光影。
那些凸起的草药纹路仿佛在光中舒展开枝叶,帐内好像也弥漫起淡淡的药香。
“九成。”他手指抚过绣图上那株发光的雪莲纹,“这上面一百零八种草药,都是边关最常见的救命之物......”
“这是狼毒草!”那个脸上带疤的老兵突然指着绣图右下角喊出声,“当年要不是认错了它,我兄弟也不会......”
他的手指颤抖着悬在绣线上方,不敢触碰。
苏梨轻轻握住老兵的手,带他抚过那些凸起的纹路:“您摸摸看,真狼毒草的叶脉是锯齿状,而这株绣了双线......”
他的指尖引导着划过特殊针脚,“记住这个触感,便再不会认错。”
帐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原来是被担架抬来的伤兵们正挣扎着要起身围观。
有人高喊:“让我看看!上次就是错把断肠草当金银花......”
牧野索性将绣图挂在辕门上。
阳光穿透丝线,在地面映出清晰的草药投影,伤兵们纷纷伸手去够那些光影轮廓。
风过辕门,绣图翻飞间,有人突然哭出声:“这株我认得!是能解蛇毒的七叶一枝花!”
苏梨望向远处山峦,轻声道:“阿娘说过,百草图的妙处不在救多少人......”
“而在让多少人,学会自救。”
牧野接上他的话,剑鞘轻叩地面,“传令全军——明日不练刀法,学认草药。”
突然,帐外传来窸窣响动。
众人回头,只见十几个伤兵扒着门缝偷看,准确地来说是看苏梨。
牧野并不生气,他对这些伤兵一向宽容:“何事?”
最前排的独眼老兵搓着手:“那、那个......我们找苏梨小公子......”
苏梨一头雾水:“找我?何事?”
那老兵举起缺了三指的手掌,“能给俺绣个假指头不?要能捏得住箭的那种......”
帐篷里安静下来,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苏梨。
苏梨“噗嗤”笑出声,眼泪却砸在绣绷上。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手艺如此重要。
他抹了把脸,从药箱底层抽出卷银线:“得用马尾毛打底,绣完浸松胶......”
“不过,我得需要个人打下手……”
“我来!”
“我来我来!!”
一群老家伙瞬间放下面子,毛遂推荐。
但是让一群这个级别的人来给苏梨打下手,实在是有点不合适。
牧野左右看了看,指了指阿芥:“你来吧。”
伤兵营的草席上,苏梨盘腿而坐,银针在指尖翻飞如蝶。
“忍着点。”他对那独眼老兵轻声道,针尖已挑起断指处的皮肉。
阿芥跪坐在侧,麻利地递上浸泡过药汁的马尾毛——每根毛丝都裹着薄如蝉翼的桑皮纸,纸上密布蜂蜡封存的止血药粉。
“嗬!”老兵浑身绷紧,却见仇子墨捧着登记簿凑近:“叔,选个指形?”
簿子上画着各式指模:鹰爪式能扣弓弦,蟹钳式可握刀柄,最末页还藏着朵小花样。
众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竟然还有样式可选的。
“这个......给家里闺女看的。”老兵耳根通红地选了第三个。
接下来,大家才真正见识到了苏梨的手法。
苏梨的针法极怪——不缝皮肉,专挑筋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