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读书写字就成了‘阴谋’??
那么,请允许我继续这个‘罪行’。
因为我相信,真正的稳定,不是建立在沉默之上,而是建立在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能自由表达的基础上。”
视频发布三小时,播放量突破千万。数百位知识女性自发转发,并附上自己的“识字故事”:有人晒出母亲年轻时藏在箱底的练习本;有人上传祖母临终前学会写名字的录像;更有高校教授撰文支持:“这不是性别议题,这是人的基本尊严。”
一周后,涉事媒体公开致歉,称“未经核实转载信息,造成不良影响”。而那家境外公司,则被国家网信办依法列入黑名单。
风波平息之际,林小禾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寄信人是一位曾在新疆支教的男教师,他在信中写道:
>“我曾认为,扶贫才是根本。直到去年,我班上一个女生辍学,因为她父亲说‘女娃识字多了容易跑’。我去家访,她躲在厨房里,用炭条在墙上反复描画‘我想读书’四个字。那一刻我才懂,识字不仅是技能,更是逃离牢笼的钥匙。
>
>我现在报名参加你们的‘流动夜校’讲师培训。我不懂女性主义理论,但我愿意做一个递钥匙的人。”
林小禾将信打印出来,贴在教师培训中心的公告栏上,旁边写着一行红字:“我们不需要英雄,只需要同行者。”
春天渐深,湘南夜校主体建筑完工。青瓦白墙,飞檐翘角,复原了当年沈云岫办学时的样式,却又融入现代功能:多媒体教室、无障碍通道、母婴休息区一应俱全。门前立碑,正面刻着林小禾撰写的碑文,背面则是那首续完的诗。
开馆前夕,林小禾独自来到工地。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空荡的教室里,黑板尚未擦拭,残留着工人试写的几个字:“女人也是人”。
她走上讲台,轻轻抚过木质讲桌。这张桌子,是由桐木坪、回声谷、临夏、湘南四地村民共同捐赠的老屋梁木拼接而成。每一道纹路,都藏着一段被遗忘的故事。
她打开录音笔,轻声说道:
“这里是湘南妇女识字所旧址重建后的第一堂课录音。日期:2025年4月5日,清明。
今天没有学生,只有风穿过窗棂的声音。
我想替所有未能走进教室的母亲们,上这一课。
第一课:认识自己的名字。
请各位同学,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不要怕写错,不要怕笔画歪斜。这个名字,是你出生时父母的期盼,是你活在这世上的凭证,是你对抗遗忘的第一道防线。
如果你的母亲没留下名字,请写下你记得的她的样子;
如果你的祖母一生被称为‘某氏’,请你替她补上姓氏;
如果你曾被人说‘女娃不必有名’,今天,请你为自己正名。
写好了吗?好,现在,请大声念出来??
我叫__________,
我活着,
我有声音,
我在这里。”
录音结束,山谷寂静。
片刻后,远处传来孩童的歌声。那是回声谷小学的孩子们,在排练新编的《识字娘子军》合唱曲。歌声清澈,随风飘来:
>“一横是天,一竖是地,
>撇捺之间,站起一个你。
>不依附,不低头,不沉默,
>我的名字,我自己写。”
林小禾走出校门,看见陈砚站在海棠树下等她。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是从台湾寄来的,沈云岫孙女的新信。
“她说,祖母的日记原本有两本。”陈砚展开信纸,“第二本一直锁在家族保险柜里,最近才找到。里面记录了1951年冬天,她和几位女教师徒步穿越雪岭,为偏远山寨送课本的经历。途中遭遇暴雪,一名同伴坠崖身亡。她在日记里写道:‘我们带的不是书,是命。她们若不识字,就会一辈子被人当成死物。而我们要做的,是让她们复活。’”
林小禾接过日记复印件,指尖微微发抖。
“她还说,希望这本书能成为你们教材的一部分。”
“会的。”林小禾轻声道,“我们要把它编进‘女性教育史’课程,让每一个新学员都知道??这条路,从来不是一个人走的。”
暮色四合,新建的夜校亮起灯火。第一期学员即将报到,报名人数远超预期:837人,来自全国28个省份,最小的16岁,最大的91岁。她们中有留守农妇、进城务工者、残疾人士、单亲妈妈、退休职工……每个人都在申请表上认真写下同一句话:“我想学会写自己的故事。”
当晚,林小禾伏案工作至深夜。她在《回声集》第二辑的序言中写道:
>“有人说我们太理想主义。可当我看到一位七十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朗读《宪法》第三十三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时眼里的光;
>当我听到一位盲女通过语音APP第一次‘读’完一首诗后笑着说‘原来文字是有温度的’;
>当我收到无数封署名‘某某本人’的来信,而不是‘某妻’‘某母’??
>我就知道,理想不是虚妄,而是尚未实现的真实。
>
>我们不做救世主,只做点灯人。
>灯一旦亮了,就不会再熄灭。”
窗外,海棠花瓣悄然飘落,沾在她的稿纸上,像一枚枚粉色的印章,见证着这场静默而壮阔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