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淡薄,寒风割面。
段知安出了刑部,在宫道上缓步走着。
金砖冷石,四下无声,唯有风掠起袍角轻响。
他望着天色微沉的长空,心中泛起一层说不清的晦涩。
今日宁祉辞令之间,已然是有了几分帝王行事之感,不需再事事依他而行。
这原是他期盼之事。
可不知为何,却有几分……酸楚。
段氏列祖列宗皆为王朝栋梁,奉“教帝为道,辅君为任”为训。
他一生所行,步步如棋,皆为扶持储君、稳固天下大局。
与父亲兄长所行的赶尽杀绝法子教导不同,他除了教宁祉辨忠察奸、趋利避祸,也教了他如何布德施恩,仁德广被。
但唯独那些不堪入目的脏事——
暗中铺路、压下流言、遮掩杀机,他从未让宁祉染上一丝。
他想过,或许这样,宁祉将来便能成为一个清明君王。
不必心狠。
不必嗜杀。
不必像这天下所有帝王一样,踩着血雨腥风登基称尊......
可今日的宁祉,全无半分宽仁之心。
将地方官赶尽杀绝,大概也只是想换成自己的人手。
他一如宣政大殿那般,外表平和,帘后却满是风雷暗涌。
收回思绪,段知安远远瞧见前方一人。
身着玄衣立在宫道尽头,身形宽大英俊,眉眼如霜。
他收起情绪,上前行礼:“还真是巧,诺大个皇宫,竟也能碰上王爷。”
萧珩之没有接话。
段知安又说:“看王爷这脸色,可是在为与闻茵小姐的婚事而恼?”
“......”
萧珩之这才抬眼:“太师若是想以此讥讽本王,大可不必。”
“哦?难道王爷说动了太后将婚事作罢?”
“不劳太师操心,本王自有其他法子。”
“难不成王爷还想杀人灭口?”
“是又如何?”
段知安摇头轻笑:“王爷若是想,早就动手了,怎会等到现在。”
“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知安轻声道:“……若王爷真不愿迎娶,在下倒是有一计。”
萧珩之抬眸:“闻氏灭门已成定局,太后决心要护着闻茵,本王游说几番都未能转圜,你会有办法?”
段知安挑眉,没做声。
萧珩之移开视线,冷冷道:“说吧,什么条件。”
段知安俯身过去耳语一番。
萧珩之眉头轻锁,反问:“你在安排本王给你做事?”
“高门权贵,旁人可不敢轻易动手。但对王爷来说,小事一桩罢了。”
“本王与他无冤无仇,况且......”
“无冤无仇......”段知安慢悠悠打断,“却也无恩无惠,不是吗?”
段知安紧了紧大氅,笑道:“太后那边,王爷放心,在下已有对策。只等王爷一个点头。”
“呵。”萧珩之呵笑一声,“太子有如此老师,怪不得活成那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