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椅子上,张凤鸾语指间娴熟地捻着根新烟,“林老师,你这分手词比王尔德的莎乐美还要精彩。”
划亮火柴,火苗在薄雾般的晨光里跳动,映亮他眼底一闪即逝的锐光,光芒消失,只余下平日的疲沓。
“可你忘了,潮水年年赴约,我张凤鸾未必不能?”
“是吗?”她拎起行李箱,指尖敲了敲表盘,“你的年年赴约是换女主角的循环公演?”
深深吸了一口,笑意重新蔓延,“怪我没早点告诉你,我这人没什么深度,也当不了谁的港湾。吓跑了林老师,我的错。”
烟气袅袅,模糊了张凤鸾重新换了个发型后,倒是和南高丽那个日后被粉丝唤作郑少女的演员相似的五官轮廓,慵懒又坦荡。
姑娘从风衣口袋摸出一张光碟,轻轻搁在茶几上,“北舞七十周年演出录像,原想送你当纪念。现在想想,”她顿了顿,“跳相和歌的姑娘们,个个比我会缠人,更适合你。”
张凤鸾瞥见碟片上“2004·北舞校庆”的金字,突然想起昨夜潮声中她曾说,“相和歌讲的是生死相守。”
一时间,喉结滚动,出口的却是惯常的调子,多了几分自贬,“可惜了了啊,我这种旱魃命格,注定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留不住神女。”
姑娘噗嗤笑出声,“那就回你的赤水以北当凶神去,脏凤鸾。”
转身,背影挺拔如舞者控旁腿,也未再多看一眼那个氤氲在淡蓝烟雾中的男人。
直到拉上精致小行李箱的拉链,“咔哒”一声轻响,房间里最后一点粘稠的暖意被彻底斩断。
姑娘走到门边,手握冰凉黄铜把手,“别浪费你的才华和记性,只记住这些事。”
拉开门,微凉的走廊空气涌入,“再见”二字轻得几乎立刻被浮尘吞没。
门在身后合拢,沉闷的一声,比钱塘江的潮声更轻,却也更深地夯进了这薄凉的清晨里。
房间里死寂一片,仿佛连烟气都凝滞不再浮动。烟灰无声地抖落在地板上,那件昨夜被他随手抛下的皱团外套上。
窗外的钱塘江在秋阳下泛起细碎金光,昨夜惊涛骇浪恍如幻梦。
好一阵子,张凤鸾终于屈起两条长腿,踏实地踩在地板上。
烟蒂被精准地揿灭在烟灰缸中,昨夜未归的衣物七零八落,随手捞起手边的长裤穿上,再捡起那件外套抖了抖,套上。
“刺啦!!”
窗帘彻底拉开,大雾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大半,江对岸的灰影被晨光揉染出一线浅金锋芒,刺破迷蒙,硬挺地延伸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