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李,你的报告。”
李乐赶紧从包里抽出那份报告,双手递过去。
克里克特没有接,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她那张宽大得惊人的橡木书桌,“放那儿。”
她自己在书桌后坐下,身体笔直。
森内特接过李乐的报告副本,温和地翻开,“嗯哼,我们上次讨论了你对礼物交换理论脉络的梳理,这次聚焦莫斯的后续发展,思路很好。”
他轻声点评着李乐的框架,语气里带着鼓励。
李乐刚想松一口气,克里克特的声音像冰锥般刺破了这短暂的温和,“李,”她甚至没有抬头,手指精准地戳在报告第一页的某一行。”
“你这里引用了格雷戈里的关于不可让渡的占有在太平洋社会的论述。很好。那么,请你立刻告诉我,这个概念与韦纳后来提出的守护之物的核心区别是什么?它们在东亚宗族礼物流动中,哪个更具解释力?为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李乐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当然读过这些理论,但此刻它们像受了惊扰的鱼群,在熬夜后混沌的思绪里乱窜。
先是看了看森内特,老头眼皮一抬,视线上了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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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收回视线,深吸口气,张口,试图组织语言,“呃,格雷戈里更强调物品本身嵌入的社会关系网络的不可让渡,而韦纳,韦纳似乎更侧重主体在交换过程中通过保留某些关键物品来维持自身地位和权力的策略性。”
“策略性?”克里克特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冰冷,“李,策略性这个形容词太轻飘飘了。”
“韦纳的核心在于揭示了这种守护行为如何再生产了等级和社会结构,这是结构性的,而非个体随意的策略!”
“你的理解流于表面,混淆了分析层次。”她手中的红笔在报告上划下重重一道,发出刺耳的“嗤啦”声,“这里,表述模糊.....这里,逻辑跳跃.....这个连接词用得不恰当.....标点错误。”
红笔像一把无情的割肉刀,精准地切割着李乐熬夜的成果。
每一个问号和红叉落下,都让李乐的脸颊灼烧一分。偷偷瞥了一眼森内特,老头举着报告副本,挡着脸,可肩膀分明在一抖一抖。
“还有,”克里克特翻到报告末尾,“你的批判性反思部分,只罗列了各家观点差异,没有你自己的立场和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