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旧秩序崩塌后、新秩序尚未建立的巨大“真空”感笼罩着整个村落。
而林厝村的变化似乎更为有序。
村里那些曾经挥舞着铁锹、高喊着“打死陈厝狗”的青壮,如今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林国栋额角的纱布已经拆掉,留下一道暗红的痂。虽然被撤了职,但依旧在处理着村里的大小事务,安抚受伤村民家属,配合警方调查。
一次村民代表会议上,林国栋提出了村集体入股工业园冷链物流中心的设想。
虽然仍有老人对“让出滩涂”耿耿于怀,但在看得见的集体利益面前,反对的声音微弱了许多,对镇里冻结争议滩涂补偿款、依法确权的方案接受度明显提高。
冷冻厂的工人们也开始关心起入股分红的可能性,话题从谁家男人被打断了腿转向了年底能分多少钱。
林国栋对梅苹表示,这次血的教训,让更多村民意识到拳头解决不了问题,跟着村委走正道才有出路,组织成为稳定人心的重要基石。
整个林厝,让课题组感受到一种痛定思痛后,试图凝聚力量、重建秩序的意愿。
“暴力摧毁的不仅是身体,更是信任的基石。陈厝的真空是权力结构被强行打碎后的必然,但也蕴含着重建的契机,关键在于能否及时注入新的组织力量和价值引导。”
“林厝的重构,得益于其原有的基层组织韧性,证明了立的重要性远大于破。”
梅苹对几个人如是说道。
“宗族的硬壳被打碎了,陈厝那边,族老权威因陈永泰被捕和陈言响潜逃而彻底崩塌,村委会暂时瘫痪,村民处于无组织的原子化状态,恐慌和观望情绪浓厚。”
“林厝这边,林国栋的个人威信因成功止损和提出集体发展新路径而得到强化,村委会的职能在危机处理中反而有所提升。”
“但这只是表象。”梅苹话锋一转,“宗族的情感纽带和文化认同并未消失,只是暂时失去了组织载体和利益驱动。就像退潮后的礁石,看似孤立,根基仍在。”
“如何引导这些散落的力量,将其纳入新的治理框架,是下一步的关键。”
“课题组能做的,就是持续观察、记录这个转型过程,为理解现阶段在现代化冲击下,宗族这一古老组织形态的演变路径,提供一份详实的病理切片和治疗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