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明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神色认真起来:“确实有件事,可能有点棘手,想到你门路广,认识的人多,或许能帮上忙。”
“嗯,你说。”李乐也正经起来。
“我有个同学,在红空的嘉实德拍卖行任职,算是中层吧。他前两天私下给我透了个消息,说他们这个月中旬,也就是大概两周后,有个不算特别起眼但水很深的古籍文献与古代写本的专场。”
“啥古籍文献,拍卖?宋版还是明版的书?绢帛?”李乐问道。
“宋明版的书我就不找你说了,”荆明的声音压低了些,“是这次的拍品里头,有七卷保存状况相当不错的敦煌遗书,外带.....四百多枚,品相相对完好的东汉竹简。”
“竹简?东汉的?还有敦煌的文书?”李乐刚要落下的筷子顿在了半空,眉头微皱,“这可不是一般玩意儿,上拍能合规?”
“嘉实德这种老牌拍卖行,门路宽的很,自有他们的洗白流程和专家背书。”荆明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嘲讽。
“内容呢?有么?”李乐知道,文物这些,在老百姓和荆明这种历史学者眼中的价值是不等同的,不在于材质,而在于体现的信息,而最珍贵的,就是文字。
就像散氏盘,奠定国宝中的国宝的地位,就在于那19行、357字的铭文,先秦青铜器的价值高低,说是一字万金不为过。
“竹简那边,我那同学借着鉴定的机会,看过几眼,他私下跟我说,竹简内容很杂,但已经辨认出的部分,有扬雄《法言》的残片,有董仲舒《春秋繁露》的段落,还有《白虎通义》和某个版本的《老子章句》的内容,虽然都是残片,但学术价值极高,尤其是对校勘补佚而言。最难能可贵的是,文字清晰度很高。”
荆明看到李乐眼中闪过的光,知道对方明白其中的分量,便继续解释道,“你知道的,这些典籍现存版本历来聚讼纷纭,后世篡改、讹误不少。”
“如果这批竹简里的残片能拼接、考释出来,说不定就能对上现存版本的一些重大异文,甚至发现早已佚失的章节。”
“尤其是《老子》章句,河上公本、王弼本、傅奕本.....差别大了去了,这要是真冒出点新东西,可是能捅破学界好几层窗户纸的事。”
“那,那几卷敦煌遗书呢?也看到内容了?”李乐又问。
“嗯,”荆明点点头,喝了口已经微凉的汤,接着说道,“那敦煌遗书更有意思,不是常见的佛经,判定是晚唐归义军时期的,而是晚唐归义军节度使衙门与周边藩镇,以及中央的户部、刑部、兵部之间往来的一些公文。”
“公文?”
“对的,是些实实在在的官文书,过所、公验、度牒,还有散落出来的,疑似与户部、兵部、刑部往来的文书断片、籍账,像是某个官府档案库因战乱或废弃而流散出来的零缣断简。”
“过所?是那个.....古代的通行证?”李乐在脑子里快速扒拉了下自己那点记忆。
“对,”荆明谈到专业领域,语气也变得热切起来,“当时叫公验也行,就是百姓或官员出行时,过关津、渡口必须查验的身份与行程证明。度牒就是僧尼道士的官方认证,相当于身份证加从业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