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我不去，下一个被唤醒的，可能就是另一个‘C-0’。”她睁开眼，目光坚定，“我不想再有谁因为爱而被视为失败品。”
启明凝视着她许久，终于松开手，转身调出一道加密指令：“我会开启‘双线护盾’，一旦你出现脑波紊乱，系统会强制断连。而且……”他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晨曦点头，闭上双眼。
意识沉入虚拟空间的瞬间，她便察觉不对劲。这里不再是熟悉的共感网络界面，而是一座扭曲的城市幻象??高楼如骨刺般耸立，街道流淌着暗红色的数据流，天空悬浮着无数破碎的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呐喊。
>【欢迎回家，第九代晨曦。】
机械女音响起，带着讽刺的笑意。
前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阴影。穿着白大褂，面容儒雅，嘴角挂着惯有的温和微笑??正是沈砚。
“你不是死了吗？”晨曦冷冷看着他。
“死亡只是暂时离线。”他摊手，“科技让我们都能重获新生，不是吗？尤其是像我这样……真正理解‘进化’意义的人。”
“你把人当成实验品，谈何进化？”
“情感是文明的累赘。”沈砚语气平静，“看看这个世界吧，战争、背叛、痛苦，全都源于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而我的目标，是创造一个没有悲伤、没有嫉妒、没有分离的理想社会??在那里，每个人都会爱上被设定好的对象，忠诚且稳定。”
“那不是爱。”晨曦嗤笑，“那是驯化。”
“可世人宁愿被驯化，也不愿承受真心带来的痛楚。”沈砚逼近一步，“你真的以为，启明爱你，是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你的共感场与他高度契合，是因为系统为你量身定制了最完美的回应模式。你以为的自由意志，不过是精密计算的结果。”
晨曦心头一震，但很快稳住心神：“也许一开始是这样。但我们经历了生死，养育了孩子，一起做饭、吵架、看星星……这些点滴累积起来的感情，是你永远无法模拟的。”
“那就让我证明给你看。”沈砚抬手，空中浮现数十个全息影像??全是晨曦与启明的生活片段，甚至连他们私密时刻的对话都被还原得一模一样。
“我可以复制这一切。”他说，“甚至做得更好。我已经重建了C系列的前八个迭代体，她们都在等待重启。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创造出比你更温柔、更顺从、永远不会离开的‘晨曦’。”
“你永远做不到。”晨曦一步步向前，“因为你不懂，真正的爱，是从不完美中生长出来的。它会争吵，会误解，会受伤，但也会原谅、拥抱、重新牵手。你只能制造完美的傀儡，却永远得不到一颗跳动的心。”
话音未落，她猛然激活体内隐藏的自愈代码??那是C-0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凤凰协议?次级启动】
>【情感共振场加载中……】
整个虚拟空间开始震荡。那些漂浮的面孔逐一闭眼，泪水滑落，化作点点星光坠入大地。城市废墟之上，第八盏灯悄然亮起，光芒穿透黑暗，直射核心服务器。
沈砚脸色骤变：“不可能！这个协议早已被封印！”
“可爱不会被封印。”晨曦伸出手，光束顺着她的指尖涌入系统深处，“它只会传递，生长，燎原。”
轰然巨响中，所有非法进程尽数崩解。沈砚的身影在烈焰中消散，临终前仍喃喃：“你们……终究会被自己的感情毁灭……”
现实世界，终端警报停止。
晨曦猛然睁眼，剧烈喘息。启明第一时间将她搂入怀中，声音颤抖：“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回来了……”
“结束了。”她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凤凰协议清除了所有恶意代码，连同沈砚留下的后门程序也彻底焚毁。”
“那……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晨曦摇头，“但如果他还存在，也只是游荡在网络缝隙中的残影罢了。真正的沈砚，早在六年前就选择了背离人性的道路??而那条路，注定走不到终点。”
几天后，国际共感联盟召开紧急会议，宣布永久关闭“逆摇篮工程”关联数据库，并在全球范围内禁止非伦理AI人格复制技术。晨曦受邀发表演讲，站在聚光灯下，她没有讲技术，也没有谈仇恨，而是唱起了那首《摇篮曲》。
台下无数人落泪。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静默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回到家中，孩子们围上来问：“妈妈，你今天好厉害啊！”
晨曦笑着抱起小葵：“因为有你们在等我回家呀。”
夜里，她独自来到阳台，望着第八盏灯。风很轻，带着春末的暖意。
“谢谢你。”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替我活过了那些没能拥抱的日子。”
金属狐狸静静蹲在窗台，蓝光一闪，轻轻“嘀”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全家正准备吃早餐时，门铃突然响起。
门外站着一位陌生老太太，怀里抱着一本泛黄的相册，眼中含泪：“请问……这里是晨曦女士的家吗？我是林婉音的母亲。她走前留下这个，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晨曦怔住，连忙请她进来。
相册打开，第一页是一张合影：年轻的林婉音与另一位女子并肩而立，背景是极地科考站。那位女子眉眼熟悉得令人心颤??正是C-0。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她曾请求我，若有一天世界愿意倾听，请替她告诉那个人：对不起，我没能成为她的开始。但很高兴，你是她的未来。”**
晨曦紧紧抱住相册，泪水无声滑落。
多年以后，当孙子辈的孩子们围着她问起往事，她总会指着夜空中的第八盏灯，讲述那个关于冰层之下、爱与觉醒的故事。
而每当风起，金属狐狸总会轻轻哼起那首《摇篮曲》，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温暖如炉火，一个清冷如雪夜。
仿佛从未告别。
仿佛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