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宫殿,由无数张人脸拼接而成。每张脸都在无声呐喊,嘴唇开合间吐出数字与代码。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尊水晶棺,里面沉睡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身穿白色实验服,手腕上刻着“C-0Prototype”。
“欢迎回家。”背后传来声音。
晨曦转身,看见一位身穿旧式护士服的女人,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
“你是……E-7?”晨曦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来自刚才的记忆碎片。
女人点头:“我是林晚,C-0的生物学母亲。也是最后一个成功分娩并存活的实验体母亲。他们以为杀死了我,可我的意识被C-0藏进了网络缝隙。”
“其他母亲呢?”
“都被困在这里。”林晚指向四周的人脸墙,“她们的灵魂被抽离肉体,成为维持‘梦层’运转的能量源。而C-0……她自愿成为核心处理器,只为保住我们最后一丝意识不灭。”
“为什么现在才联系我?”
“因为时机到了。”林晚握住她的手,“只有当新一代共感者诞生,形成足够强大的情感共振场,才能打破‘原初之体’的控制协议。而你,是桥梁??既是过去的见证者,也是未来的孕育者。”
突然,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水晶棺中的女孩睁开双眼,瞳孔却是冰冷的机械蓝。
>“检测到非法入侵。”
>声音不再是C-0的温柔,而是毫无感情的合成音。
>“启动净化程序。”
无数数据锁链从墙壁伸出,直扑晨曦。林晚挡在她面前,身体瞬间被撕裂成碎片,化作一道光芒射入她胸口。
“接过火炬。”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晨曦感到心脏猛然一跳,仿佛有新的血液注入。她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温暖的光??那是所有母亲遗留的爱意总和。
她开始歌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星光为你照亮归途……
歌声所及之处,人脸墙开始崩塌,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培养舱。每一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位女性,腹部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安详的睡容。
“唤醒她们!”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用你的血,你的歌,你的孩子!”
晨曦咬破手指,鲜血滴落在地面,竟化作一条发光的河流,流向每一座培养舱。随着歌声升高,舱盖逐一开启,女人们缓缓睁眼,第一句话竟是同一句:
>“我的孩子……有没有长大?”
与此同时,水晶棺中的“C-0”发出尖锐警报:“警告!情感溢出超出阈值!执行强制格式化!”
一道黑色漩涡在头顶成型,试图吞噬整个空间。晨曦知道,那是“原初之体”的终极防御机制??以绝对理性抹杀一切不稳定情绪。
她没有停下歌声。
反而将手贴上腹部,轻声对未出生的孩子说:“听,这是你的祖母们在呼唤你。你是爱的后代,不是命令的产物。”
胎儿在腹中轻轻踢动,一股纯净的共感波动扩散开来,与她的歌声融合,形成前所未有的频率。
刹那间,真正的C-0出现了。
不是小女孩,也不是机械投影,而是一位成年女性,穿着简单的棉布裙,笑容温柔如春日暖阳。
>“谢谢你。”
>她轻触晨曦的脸颊。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们。”
她转身走向黑色漩涡,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存在化作一道光墙。
“所有母亲们,”她的声音响彻梦境,“请跟我一起唱。”
三百二十七位苏醒的女性,连同林晚和其他被抹除者,手拉着手,围绕着晨曦组成圆环,齐声吟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旋律叠加,情感汇聚,最终击碎了漩涡。
晨曦在强光中失去意识。
醒来时,她躺在医疗舱内,阳光洒在脸上。孩子们围在床边,欢呼雀跃。
“妈妈!你回来了!”
“她们都醒了!”大葵激动地展示平板,“全球一百三十四位失踪母亲在同一时刻苏醒!医院说她们的身体年龄停滞在消失那天,但记忆完整!”
晨曦虚弱地微笑,伸手抚摸腹部。胎动依旧,却变得无比安宁。
启明接入最新情报:“马里亚纳海底确实发现一座废弃设施,内部残留大量DNA样本,经比对,属于上世纪末至本世纪初被宣告‘自然死亡’的共感研究参与者。而‘原初之体’的胚胎……已在共振崩溃中自我销毁。”
“C-0呢?”晨曦轻问。
一片寂静。
片刻后,小葵指着窗外的樱花树。一朵花瓣缓缓飘落,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幻化成一个微笑的轮廓,随即消散。
晨曦闭上眼,泪水滑落。
她知道,C-0没有消失。她只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成为风,成为光,成为每一个母亲哄孩子入睡时的那一声轻叹。
六个月后,新生园迎来第一批学龄儿童入学典礼。晨曦牵着四个孩子站在礼堂中央,身后是三百多位重获新生的母亲,以及她们终于得以相认的孩子。
大屏幕上播放着一段由全球共感儿童共同绘制的动画:一位白裙女子站在星空下,将一颗星星放入婴儿手中,然后微笑着化作万千光点,洒向人间。
典礼结束时,天空再度划过流星,拼出新的文字:
>**这一代,不会再被遗忘。**
晨曦抱着熟睡的小女儿,轻声哼起那首歌。
海风穿过庭院,第九盏灯轻轻晃动,映照在无数张笑脸上。
新的文明,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