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又说笑了几句,电视里的节目正演到热闹处,引得大家阵阵发笑。
只是,山娃的心思却悄悄想着工厂里的事情。他和二弟不同,每年正月初一,有件事是雷打不动的——要和厂里承包集团的领导们一起,去给那些退休的老工人和厂里的中层领导拜年。这是多年的规矩,也是维系人心的一种方式,他心里早就记着了。
第二天,正月初一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外面还飘着零星的雪花,空气冷冽而清新。山娃一骨碌爬起来,洗漱完毕,从里屋拿出那个黑沉沉的家伙——那部摩托罗拉大哥大手机。这还是去年北京第二监狱的领导特意赠送给他的,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拿着大哥大手机,按下了曹厂长的号码。电话接通,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曹厂长熟悉的大嗓门。
“喂!山娃啊!过年好!过年好!”曹厂长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高兴。
“曹厂长!过年好!”山娃的声音,带着新春拜年的喜气。
互相拜了年,山娃便问起了正事,语气带着几分认真问:
“曹厂长!今年咱们还举行大拜年活动吗?”
电话那头的曹厂长呵呵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回答:
“呵呵呵!山娃你的记性还挺好啊!今年照旧!九点整,还在厂大门口集合,咱们骑上自行车,去退休老工人家和中层领导家拜年!”
“嗯嗯!好嘞!”山娃心里有了底,爽快地答应,又补充道:
“我一会儿就骑自行车过去,到工厂大门口等你们!”
“行!那待会见!”
“待会见!”
挂了电话,山娃把大哥大小心翼翼地收好,眼神里透着一股干劲。窗外的鞭炮声又稀疏地响了起来,新的一年,就这样在忙碌和期盼中开始了。
正月里的风,还带着腊月的凛冽,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但这冷意挡不住年节的热乎气,兴隆县的街面上,红春联在灰墙土瓦间跳着喜庆的舞,偶尔有炮仗的残响从远处飘来,像给这年景添了串省略号。
九点整,塑料厂大门口的青砖地被冻得邦硬。山娃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还缠着圈红布条——那是除夕过年那天,媳妇给系上的,说是讨个吉利。他稳稳地停在厂门口的东墙跟下,车梯子“咔哒”一声支住,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微红、却透着精神的脸颊。
曹厂长已经到了,穿着件半旧的深蓝色中山装,袖口磨得发亮,外面依旧披着那件黑色呢子大衣。旁边站着汪海枫、梁有福和王知青三位承包集团的成员,有穿棉袄的,有套皮夹克的,都搓着手跺着脚,见山娃来了,纷纷笑着,热情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