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白崇一派白魅去绘制河山图,本是居江湖之远而尤其国之举,统一了山河之后,整个察燕任他遨游,自然便无须一幅图轴来指引,至于白魅,自她进入玄镜,做了白玉使,便无心绘图之事,对所绘之图自然没什么兴致,用或没用,也无心过问。因此,白崇一借了绘图的名义将白魅扶上长老之位后,这图轴于他而言就失去了大部分价值,很快被束之高阁、抛之脑后了。及至白崇一等人撤退时,能够记得祖宗及英烈灵位,却不记得这等宝贝。
然而,这万里山河图到了惠泽手里,便如获至宝,作为外来者,最难逾越的沟壑不是拉瓦深沟,不是白崇一的强大武力,更不是百姓的生死,而是基于不适应、不熟悉而导致的水土不服,这与上桑是全然不同的。上桑地少民寡,站稳脚跟靠的是过硬的拳头和锋利的牙齿,有了这两样,便足以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然而在察燕,处处卧虎藏龙,多的是能人异士,单是躲在暗处、或是修身养性的隐世高人,就难以应付,更何况还有白泽、朱厌这等上古异兽,但凡有一个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都足以扭转乾坤局势。再者,令惠泽忌惮的还有白元背后的汉美,若白崇一向其求援,他们派来援军,趁自己站立未稳之时,协力来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力气全白费了吗?所以,当子悠提议进驻白元宗门时,惠泽提出反对的原因就在于此,他急于找到一处或者多处安全稳固驻所,慢慢地将根扎下去,唯有如此,才能将察燕染上至高无上的黑色,才能将子子孙孙遍布这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才能让察燕古老文明,在他的治下焕发出新的生机。恰在此时,命运眷顾之下,一幅记述详尽的图轴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细细欣赏着图上的每一寸图画,每一句旁注,就像将察燕万里河山检阅了一番,胸中之气畅快淋漓,说不出的痛快。
看得久了,惠泽又不禁生出淡淡的忧虑来,对他来说,察燕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觊觎已久,曾无数次地畅想统治察燕之后的情形,然而如今真正得手了,又不免患得患失起来。主要是摆来摆去,无论怎样排兵布阵,手下就这些人马,合在一处,有被全歼的风险,分散开来,又会迅速湮没在茫茫人群之中,这是最令他忧心的地方。
翌日,惠泽将一夜欢愉的子悠与洛川叫来,商量道:“昨夜,我看了几处,一个是察燕旧朝皇都,一个是雍州府城,一个是苗疆北部罗伽山,一个是无间岭一带。这些地方,皆是官家必争的要塞,看我们驻扎在哪里?另一个想法便是一面多点,有一处总据点,各州府县均有驻军,再于当地重金招募乡勇,组成一支混合力量,牢牢钳制地方。这两种方式各有利弊,我是倾向于后者的,因为如此一来,便能够极大地减少打着救亡图存名义的各种反动起义,也能够迅速贴合察燕,养成为人治而安分守己的性子,不必久远,只需两三代、四五十年的光景,就可去移风易俗、改换门庭,将察燕彻底着上黑刹与上桑的影子。”
惠泽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什么回应,抬眼看时,只见子悠双眼迷离,几乎要沉睡过去,洛川也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含含糊糊地说道:“凡事你定夺就好,我兄弟二人并无成见!”
惠泽皱了皱眉头,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缓和了语气道:“既然如此,权当你们同意了,不日我便派人去京州,重建旧皇都,再按照山河图中标注的将弟子分往三十二州、四百七十县驻防,仅留一万中央军,师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