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亲密无间的朋友,低声耳语着。他从未见过四哥与女子这般亲昵,甚至他脸上还带着笑。长这么大,他竟不知这位如活阎罗般的永王,还会笑。而他身旁的小雪,自然不像自己这般见到故人便失了神,她的眼里和心里好似都早已忘记自己这个萍水相逢之人的存在。他们俩就如一对璧人,站在朱红色的城墙之下,旁若无人般地相谈甚欢。小雪此时的眉飞色舞,是在军营里时从未对自己展现过的。
她好像属于这里,属于才华横溢,龙章凤姿的永王,而不属于军营,不属于清冷孤僻的祁辰昱。
他只觉自惭形秽,想逃离这个地方,他想去找他的母亲,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
可当他走到安庆宫门外时,见到屋内温暖的烛光和母亲慈祥温柔的身影,他的脚步却犹豫了。他不愿自己的不堪和心酸为母亲平静如水的夜晚带去不安和伤感。他站在门外用力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将顾影自怜和爱而不得都用力咽进了喉咙,藏进了身体最深处,只剩下对母亲的无边思念,毕竟自他被派去军营驻守,他们母子已数月未见了。
祁辰昱刚一走到门口,纯嫔正拨弄蜡烛的余光就瞟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两眼喜上眉梢,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嘴还没张开,脚步已匆匆来到门口,她要好好看看朝思暮想的孩子,不知道他在军营里是不是又累瘦了。
“母亲。”祁辰昱恭恭敬敬给母亲行了个大礼。纯嫔哪里舍得儿子屈膝下跪,连忙将他扶起,拉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快,去把我给昱儿备好的海棠糕拿来!”纯嫔吩咐着一旁侍女。虽然纯嫔位份不高,但毕竟也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身旁相伴的侍从也都是用熟贴心之人。“知道殿下从小就最爱吃,这海棠糕是娘娘前几日亲自采摘清洗制作的,盘算着殿下这几日定会进宫,早早就备好了。”纯嫔的贴身宫女明衣一边拿出食盒,一边说着,生怕祁辰昱忽略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祁辰昱赶忙拿出一块细细品尝,虽然他今夜本已没有胃口再吃东西,可母亲的疼爱却让他刚被揉碎的心一点点地愈合了。
“母亲今日为何没去宴会?”他吃了两块后便开始唠起了家常。“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称病推脱了。”看着儿子吃得很香,纯嫔的心里升起一丝欢愉。
母亲从来都是如此,自己的性子跟她有九分相似。她在这宫中几十年,宠辱不惊,不争不抢,不喜不悲,安稳度日,人淡如菊。但祁辰昱却知道,其他的妃子有了皇子后至少都升了妃位,但母亲却多年偏居安庆宫,不仅不得父皇召见,而且他们母子还一直被有意疏远打压,所以至今母亲还是嫔位,在这寂寥的深宫中捱着日子,甚至不能常常与唯一的孩儿相见,是有多么煎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