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点头示意的瞬间,仿佛某种无形的桎梏被打破,床榻之上,那沉睡多年的绝美公主,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动了几下。
随后,少女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眸,缓缓地睁了开来。
或许是沉睡太久,骤然恢复意识,她的眼神还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与迷离,视线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映入了江尘羽的身影。
即便是在这种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当她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床边这个陌生的、气息深邃的男子时,一种本能的警惕依旧从她眼底深处浮现。
这还是在江尘羽容貌俊美无俦,气质超凡脱俗,极为符合她潜意识审美的情况下。
若是换做一个相貌丑陋、气质猥琐之人,恐怕陆悠云此刻已经凭借本能,抓起手边任何能触及的物品,进入战斗状态了!
“悠……悠云?!”
望着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美丽的眸子,陆千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用力揉了揉眼眶,甚至在无人察觉的袖中,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尖锐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的幻影!
她的美梦,竟然真的成真了?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帝王,强行压下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她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试探着询问道:
“悠云,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听到这话,陆悠云初时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仿佛在疑惑自家母皇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她就算睡得再久,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一觉醒来就把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亲娘给忘了吧?
然而,就在她意识逐渐清晰,试图调动记忆,思考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为何母皇会如此问话时,那被尘封了许久的、如同潮水般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
那漫长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孤寂、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挣扎、母皇日渐憔悴的面容和那双总是含泪望着自己的眼睛……
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床边的陆千秋,将自己带着泪痕的脸庞深深地埋进了母亲那温暖而柔软的胸怀之中。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无助,化作了低低的、如同小兽呜咽般的抽泣声,肩膀微微耸动着。
看到这母女相拥而泣的一幕,江尘羽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非常识趣地、悄无声息地将身体向后挪了挪,将空间完全留给这对劫后重逢的母女。
过了一会儿,陆悠云的哭泣声渐渐止歇。
她似乎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从母亲怀中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用依旧带着水汽、却清澈了许多的眸子,望向旁边那个气质非凡的男子。
她并不傻,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与醒来后身体的轻松感、灵魂深处传来的暖意,都清晰地告诉她,是这个人,将她从那个冰冷、黑暗的囚笼中拉了出来。
“娘亲,这位先生是……?”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微哑,却仍然清脆动听。
陆千秋连忙用手帕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恭敬介绍道:
“他啊,他是‘钰仙人’座下的仙使,江尘羽阁下!
也是仙使阁下出手,才将你治好的!”
“钰仙人?钰仙人又是……”
陆悠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沉睡太久,对于外界的信息一无所知。
江尘羽闻言,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
“陛下,长公主殿下既已苏醒,在下便算完成了初步的承诺。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你们母女好好团聚吧。”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陆千秋身上,虽然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不过嘛,希望在你们团聚之后,陛下能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履行在下之前开出的那些条件。
我希望,能看到羽殇帝国的诚意。”
说完这番话,他也不等陆千秋母女回应,身形便如同融入空气中一般,缓缓变淡,最终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淡淡的余音,朝着自家诗钰小萝莉所在的方向而去。
“娘亲……您,您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陆悠云何等聪慧,立刻从江尘羽那平淡却隐含强势的话语中,以及自家母皇那瞬间变得有些凝重的神色里,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的眼皮不由得轻轻一跳。
直觉告诉她,那位仙使与自家母皇之间的关系,绝非简单的医患或者上下级,甚至那位仙使的地位,似乎隐隐还在母皇之上?
陆千秋看着女儿清澈而带着探寻的目光,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简略地将自己为了救治她们母女、为了帝国未来,而答应下的那几个堪称“丧权辱国”的条件说了出来。
她已做好了被女儿质疑、甚至斥责的准备。
然而,出乎陆千秋的预料,陆悠云听完之后,脸上并没有出现愤怒或者指责她“卖国”的神情,反而是一片异常的平静。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起来,轻声分析道:
“娘亲,您这样抉择是对的。”
她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坚定。
“在面对如此绝对的力量差距时,选择硬抗,无疑是螳臂当车,只会给帝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认清现实、选择服从的同时,尽可能地利用这份‘关系’,为羽殇,为我们自己,谋取到最大限度的生存空间与发展利益。
那位仙使既然提出了条件,也给予了回报,说明他并非纯粹的掠夺者,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