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览:“…………”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棒槌纯属无理取闹。
之所以将李思文三人收押、审查,是听从陛下之授意,目的为了使其三人让出东宫六率之官职,以便于陛下能够安插人手、掌控六率,进而控制东宫。
这棒槌心里明明白白,却又不愿与陛下撕破脸,所以就盯着自己这条老狗咬。
咬一口倒也无事,就怕这厮咬住了不松口。
当真指使人去京兆府告自己“扒灰”,那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也别活了。
他只能抬头看着陛下,颤声道:“陛下......”
我都是听了您的话,您现在可不能撒手不管!
李承乾也头疼,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房俊居然胡搅蛮缠、混不讲理...……
但不能不管独孤览。
“独孤寺卿之前还向朕举报你闯入卫尉寺,将李思文三人擅自带走,却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房俊颔首:“确有其事。”
李承乾道:“你口口声声律法、道理,但这般恣意行事却又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
房俊解释道:“微臣去往卫尉寺,询问少卿李弼三人何罪,要么定罪,要么释放,李弼不能定罪,故而只能释放,微臣行事皆在法度之内。”
李承乾又询问独孤览:“那三人皆有功之臣,有罪自然当罚,但若不能确认其罪,也不能长期关押,所以他们到底有罪无罪?”
独孤览道:“初步审查是有诸多违规之处。”
违规,不等于有罪。
但既然有违规之处,予以羁押、审查,自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审查的时间长了一些而已......
李承乾颔首,道:“既然不能确定其有罪,那便予以释放吧。”
独孤览领命:“喏!”
释放与否并不重要,因为人已经被房俊带走了......
但起码给了一个说法,房俊强闯卫尉寺也便不会追究。
李承乾看向房俊:“二郎以为如何?”
房俊沉默一下,目视李承乾,问道:“朝廷法度当真可以形同虚设,任意蹂躏吗?”
李承乾面色陡然阴沉,互不相让与房俊对视。
这正是他与房俊之间的根本冲突所在。
在李承乾看来,他既然是大唐皇帝,自然君临天下、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一切律法都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世间万事都要以他这个皇帝的意志为准绳。
皇权,至高无上。
而房俊之理念,却是帝国上下皆要遵奉律法而行,一切规则都束缚于律法之内,照章而行,依法办事,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
任谁都不能无视律法之规定,皇帝也不行。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呢?
二人目光对视,毫无退让。
一旁,独孤览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他心里也难免有所怨言,倘若当真一切按照律法、规则来办,他又何惧房俊之威胁?
可现在听从陛下之意愿破坏了律法、规则,恣意将李思文三人羁押入狱,到底是失了道理,难免心虚。
偏偏陛下又不能彰显皇权之威严,致使他这个忠于皇权之人从中坐蜡......
半晌,房俊率先收回目光,微微低头。
语气很是平静:“律法之所以设立,是要给世人一个行为准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什么会有好的结果,做什么会导致局面恶化......陛下自然是天下之主,却也要谨言慎行,以史为鉴,避免重蹈一些帝王之覆辙。”
所谓“一些帝王”,差一点就点名是隋炀帝。
依仗皇权而践踏律法、规则,进而恣无忌惮引发恶劣后果之帝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最为接近的一个便是隋炀帝。
倘若隋炀帝的皇权能够有所束缚,强盛一时的大何至于二世而亡?
最终落得一个身死国亡,民不聊生之结局。
一旁,依旧垂着头的独孤览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不就等于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是下一个隋炀帝吗?
房二你果然是个棒槌,是真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