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朕近前来,代朕给各位爱卿敬酒,每桌一杯,黄俨……”
“奴才在。” “跟随曾棨斟酒,以示朕爱敬大臣之心。” “奴才遵旨。”尾随一个从五品的侍讲倒酒,黄俨心中老大的不愿意,皇上点了又不敢不从,一边答应着,又叫了马云、乔来喜、海寿几个小太监和自己一起跟在曾棨身后。 曾棨逐桌给大臣敬酒,桌桌干杯,满面春风,无限的荣耀。同僚们每每艳羡杨荣回乡 奔丧时皇上派了太监乔来喜一路随行侍候,今天自己不也有太监倒酒吗?而且是皇上跟前的大太监。 曾棨越喝越起劲,每到一桌就是一阵轰动,半个时辰,曾棨敬完了二百多桌酒,脸色微红,带着特有的兴奋和满足到首席向皇上复命,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共事了六、七年, 大多数人也只知道他是永乐二年皇上钦点的状元,供职翰林,写得一手好文章罢了。今日 一见,真当刮目相看,喝酒比喝水还畅快,二百桌下来,足有半坛多了,却没有一点醉意, 连那些敢称好喝的武将柳升、薛禄等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和尚道衍严守清规戒律,身居佛寺,滴酒不沾,食案上是单为他准备的素膳。曾棨敬酒,大家热闹之际,他端起一杯茶要来敬皇上,永乐见了,起身来到他身旁:“少师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朕来敬你一杯。”
“不敢当,臣正要敬皇上呢。” 两人碰了一下杯,永乐道:“外间盛传建文流亡云、广,朕也怀疑当年埋葬的尸首不像是男人的,溥洽又拒不承认私放度牒帮他逃走,无风不起浪,空穴岂来风?宫内又偶尔闹鬼,朕虑着建文虽未去海外,是不是真的在偏僻之处云游了。”
道衍眉头紧锁,心中极为矛盾。天命所在,今上即位,南治太湖,北征鞑靼,修《永 乐大典》,通运河之便,文治武功,历历在目,其作为建文绝难与匹敌。但建文无论生死, 其懦弱的性格、已几乎不在的号召力也不至于威胁今上皇权,所以他也不希望将其赶尽杀绝。世人皆知是他道衍怂恿当年的燕王举兵南下,一举夺位,他在家乡的冷遇已足以说明 世间的怜弱之心,可如今,建文的三个弟弟,两个被废为庶人囚在凤阳;一个陪母亲在父亲朱标的灵前奉祀,因宅中突发大火已亡;燕师进南京,建文七岁的长子不知所终,二岁的幼子也被囚在中都。一家人已经如此,佛家慈悲为怀,道衍的心中早生出了无限怜意, 但他却不敢将这种怜意在皇帝面前有丁点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