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房间内,燕王朱棣随意而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正在案牍后翻阅账本的曹爽,颍国公傅友德以及屏气凝神的织坊掌柜和账房均是不敢打扰,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一时间,房间中落针可闻,众人的耳畔旁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织机的纺织声。
这杭州府的蚕丝和桑布畅销大明各地,就连远在辽东的高丽王朝和塞外草原上的蒙古鞑子都是对其趋之若鹜,甚至时不时还有操着蹩脚口音的"色目人"远渡重洋,前来杭州府订购丝绸。
故此,此时摆放在曹爽面前的账本不仅种类繁多,而且涉及到的地域极广,曹爽从中看到了许多此前闻所未闻的府县和地域。
"从账本上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曹爽有些疲惫的声音于房间中悠悠响起,惹得不知何时便开始闭目养神的燕王朱棣及颍国公傅友德均是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大人所言甚是,咱们王记织坊一直是本本分分,如实纳税。"
"因为纳税积极,上任的知府大人还曾亲临咱们织坊,并且赐下了一份笔墨。"
彼此对视了一眼过后,眉眼间都写着精明能干的织坊掌柜便是欠了欠身,主动朝着案牍后的曹爽赔笑道。
在刚刚的介绍中,他们已然得知眼前这个瞧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便是此次奉旨前来杭州府查案的税课司大使。
虽然这税课司大使的品秩仅为九品,但架不住人家是奉旨而来的"钦差",而且还能惊动燕王朱棣亲自陪同,其地位和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唔,居然还得到过官府的嘉奖?"闻言,坐在案牍后正欲起身的曹爽便是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并且故作惊讶的感叹道。
要知晓,因为朱元璋坚持"重农抑商"的国策,在洪武朝的时候,商人们的地位可谓是有史以来最低,即便是当年那号称"天下首富"的沈万三,在前往南京城觐见的时候,也要规规矩矩的穿着价格最为低廉的服饰,乘坐驴车而行。
此等情况之下,眼前的织坊因为"交税"及时,得到了杭州知府的嘉奖,乃至于亲笔赐下笔墨,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们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但表面上可是想法设法的与商人们保持距离,以免染上其身上的铜臭味,被朝廷所排斥。
自己随便跳过的这个"王记织坊"倒是有些意思啊。
"不敢欺瞒大人,确有此事。"瞧着曹爽脸上那略有些诧异的神色,迅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的织坊掌柜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但表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半点异样,规规矩矩的回禀道。
他们王记织坊此前引以为傲的那份笔墨固然能够让他们在杭州府,乃至于整个江南地区都拥有不小的声望,但面对着自南京而来的"钦差",这笔墨便是最大的"漏洞"。
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古人果然诚不欺我。
"哈哈哈,"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之后,曹爽便以自嘲的口吻揶揄道:"那看来本官今日是白跑了一趟。"说话间,曹爽便重新于案牍后起身。
"大人玩笑了。"见曹爽没有揪着此事不放,内心惴惴不安的掌柜和账房顿时如释重负,脸上的笑容比之最开始的时候要真挚数倍不止,但眼眸深处却涌现着不易察觉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