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路没修成,倒是修成了村民心头的鸿沟。
我在村小当老师那年,李明辉刚承包了村西头的砂石厂。开学第一天,他儿子小李背着新书包来报名,书包里塞满零食,封面印着奥特曼打小怪兽。我蹲下来给他登记,他忽然掏出一颗糖:"老师,你吃。"
糖纸在晨光里闪着光,像极了李明辉尾戒上的绿翡翠。我没收,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留着自己吃吧。"小李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老师,我爸说你是书呆子,是真的吗?"
我抬头望向窗外,李明辉的奥迪正缓缓驶过,车窗摇下,露出半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天傍晚,我在溪边捡到个漂流瓶,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歪扭:"希望爸爸能多陪陪我。"
后来才知道,那是小李偷偷放的。
谣言是从村东头王寡妇家开始的。先是说补偿款被克扣,接着又传要强拆民房。最后演变成李明辉要卖地给开发商建化工厂。小芳婶在自家院子里急得直转圈:"这可咋整?咱家那三亩地……"
我去找她时,她正把腌好的咸菜往地窖搬。见我来了,手在围裙上擦擦:"张老师,你说这地……"我接过她手里的坛子:"婶子,地是咱们的根。"她忽然就哭了,眼泪掉在咸菜上,咸得发苦。
那天夜里,我听见村口老槐树在风里呜咽。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李明辉尾戒上的绿翡翠。
村民们聚在晒谷场那天,李明辉也来了。他穿着定制的西装,打着领带,像根笔挺的旗杆插在人群里。我望着他,忽然想起老杨头的话:"后生,衣裳再光鲜,也遮不住心里的褶子。"
"乡亲们!"李明辉清清嗓子,声音在扩音器里变了形,"我是为大家好……"
人群开始骚动。小芳婶攥着衣角,老杨头蹲在墙角抽旱烟,小李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书包上的奥特曼沾了灰。我忽然站起来,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扩音器的喧嚣:"明辉,你还记得村西头那口老井吗?"
人群突然安静了。李明辉的西装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镀了层铜锈。"那年大旱,井里只剩半桶水。"我继续说,"你爹让先给孤寡老人用,自己带着我们全家去河里挑水。"
李明辉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过去的事……"他开口,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