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下骤然爆出三百淬毒铁蒺藜,知意旋身躲避时,染血手腕正按上船板榫卯。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沉睡二十年的漕闸轰然开启,裹挟碎石的浊浪却在触及龟船时诡谲凝滞。
"倭寇在闸底埋了火药!"
陆云袖扬手十八枚银针破空,针尾蚕丝在飓风中结网。
知意借力跃上桅杆,当腕血滴入榫卯凹槽,凝滞的浪头忽如饿虎扑食。
泉州同知面上的易容膏寸裂,溃烂皮肉下竟是被海盐腌透的倭人脸!
瓦檐滴落的春雨在青石板上洇出墨痕,沈知意驻足在阊门码头,望着漕船卸下成捆的茜草。
即使他们倭寇在船底绑着火药,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倭寇,谁也不知道。
染坊伙计肩头的扁担压得咯吱响,靛蓝与朱红的汁水顺着箩筐缝隙,在石板路淌出蜿蜒的溪流。
"陆姑娘订的二十匹素纱,劳烦送往上塘河沈宅。"
知意将碎银按在绸缎庄柜面,指尖触到账本边沿的糖渍——那抹褐黄恰与三年前云锦坊账簿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沿河木廊传来机杼声,十七八个绣娘正就着天光分拣丝线。
陆云袖的月白裙裾扫过竹帘,惊起梁间一对衔泥的燕子。
她指尖捏着半片松子糖模,对着茜草染红的流水轻叹:"当年哑女们晒丝,最爱用这糖渣喂檐下燕。"
知意忽觉腕上旧伤刺痒。彼时父亲逼她学辨丝,总将熬化的松子糖抹在劣等蚕茧上,要她蒙着眼凭舌尖辨糖分浓淡。
此刻染缸蒸腾的雾气里,二十八个藤编丝篓正随波起伏,每只篓底都粘着风干的糖渣。
"姑娘小心!"
染匠突然拽开知意,一篓浸透的蚕丝轰然倾覆。
赭色水流漫过青砖,显露出被糖浆黏合的砖缝…
现在的沈知意越来越明白,为何在床上放置磁石了,就是为了改变航向以及火炮。原来如此。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么想来,倭寇的很多东西,看似玄乎实则也就是自然现象的运用。
那父亲为何知晓如此之多呢?
陆云袖的银剪挑开砖缝,夹层里蜷着半幅褪色的婴戏图。
扎冲天辫的孩童手握缠枝银梳,背景里半开的妆奁露出金箔衬底——正是严世蕃府上歌姬们惯用的样式。
"沈姑娘可识得这针法?"
陆云袖将绣品浸入染缸,茜草汁渗入丝线的刹那,婴孩衣襟处浮现出细密的锁子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