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年?"
沈知意认出陶珠间的檀木算筹。
"嘉靖十八年工部河工案,你因做假账流放岭南..."
精瘦汉子突然啐出口中的陶哨:"沈姑娘当真以为令尊是清白的?当年磁州窑往河道衙门送的'镇纸',账目可都是令尊亲手盖的匠籍印!"
陆云袖的刀背猛击其喉骨:"说!严党在宁波藏了多少倭铳?"
"倭铳?"
周柏年扭曲的脸上浮出讥笑,"严阁老要运的是比火器更厉害的东西——沈明允死前烧的那窑'贡瓷',底下埋着嘉靖五年黄河决堤的真相..."
沈知意突然扯开他衣襟,锁骨处的烫伤赫然是磁州窑试釉的火钳印:"你是当年炸窑案的幸存匠户!我爹熔剑那夜,你在第七孔窑外埋过什么东西?"
河面忽起骚动。
陆云袖拽着沈知意扑向舷窗,原先站立处已钉满淬毒的弩箭。
周柏年在箭雨中狂笑,咽喉突然鼓起核桃大的毒疮:"戌时...戌时三刻..."
毒发身亡的尸身倒入陶瓮堆,压碎的瓮体间滚出成串琉璃珠。
沈知意拾起颗对着月光细看,珠心竟封着磁州窑特制的糖霜密信。
"是工部与暹罗交易的暗账。"她碾碎糖霜显影,"严党借修缮河工之名,将磁州窑陶器运往南洋换取硫磺。"
戌时的更鼓自镇海楼传来时,漕船突然吃水猛沉。
陆云袖劈开船板,发现底舱夹层正在渗水。
二十口陶瓮竟是用盐卤浇筑的假货!
"中计了!"
两人跃上岸时,整艘漕船如陶坯入水般崩解。
沈知意攥着半张未化的糖霜密信,忽然发现残存的"初七"二字与泉州港残卷笔迹相同。
"回盐场!"她翻上滇马。
"今夜真正的杀招不在河道..."
子时的盐场飘起细雨。
沈知意摸着晒盐砖上的新辙印,发现盐垛位置较清晨偏移了三寸。
陆云袖的刀锋撬开某块活动砖,底下露出磁州窑陶砖铺就的暗渠。
"是往钱塘江引潮的闸道!"沈知意掬起渠水细嗅,"掺了工部军器监炼锋用的硝石。"
暗渠尽头的闸房里,八名盐丁正搬运贴有"赈灾粮"封条的陶瓮。
沈知意注意到他们脚上官靴沾着靛蓝釉料。
与当铺掌柜捏开的翡翠扳指内藏的铜针釉色相同。
"陆大人,东南角!"
女锦衣卫的鸣镝箭截住欲逃的盐丁统领。
那人怀中的磁州窑陶印摔成两半,露出内藏的工部批文:"嘉靖二十二年三月初七,拨宁波盐场硝石三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