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沉默良久，忽然问：“数据中心彻底销毁了吗？”
“物理层面是的。但数字世界不同。就像病毒，哪怕主机死了，孢子仍可能潜伏在网络边缘，等待重启契机。尤其是那些曾接入过‘静默程序’的终端设备??旧电视、废弃手机、甚至某些智能家电??它们可能仍保留着残留指令集。”
林晚猛地抬头：“所以敌人不在远方，而在我们身边。他们不需要大军压境，只要一点点渗透，就能让刚刚觉醒的人们再次陷入怀疑。”
她站起身，走向墙上的地图。南方沼泽已被标记为“已净化”，但在西北方向，一处名为“镜渊谷”的区域仍闪烁着暗红色光点。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指着问道。
灰烬神色一凛：“第七号遗址，代号‘窥心井’。据传是第一代传火者用来检测内心诚实度的试炼场。任何人踏入其中，都会被迫直面自己最深的恐惧与愧疚。但它早在百年前就被封印，因为太多人承受不住真相而疯癫。”
“现在呢？”
“监测显示，最近出现微弱能量波动，频率与‘伪声信号’高度吻合。很可能……有人试图重启它。”
林晚深吸一口气：“我要去。”
“太危险！”灰烬拦住她，“那里不是战斗的地方，是心灵战场。你在那里受的伤，不会流血，但会蚀骨。”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她转身取下真言之剑，“如果我们连直面自己的勇气都没有，谈何守护他人记忆？况且……”她低头看着胸前的银晶，“我现在有了新的武器。不只是对抗谎言，更是学会分辨??哪些是真实的痛，哪些是人为制造的刺。”
三天后，她独自踏入镜渊谷。
这里没有建筑，只有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沿刻满古老符文：“见己者生，避己者亡。”四周寂静无声，连风都不愿穿过这片山谷。
她蹲下身，望向井底。
水面如镜，映出她的脸。但很快，影像开始扭曲??
她看见自己八岁时抱着母亲哭喊，而母亲眼神空洞地说“别说了，再说我就打你”；
她看见十五岁那年撕毁举报材料，却被同学围攻“你爸是叛徒，你也该死”；
她看见二十岁第一次点燃火种时，背后传来冷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不过是个被洗脑的工具。”
一幕幕过往的羞辱、孤独、自我怀疑如潮水般涌来。
可这一次，她没有逃避。
她取出“辨识之种”，将其按在额前。
银光洒落，井中幻象顿时分裂成两层：一层是真实记忆，另一层则是被篡改过的版本??
在篡改版中，父亲临走前怒斥她：“都是因为你多嘴，我才被抓！你永远别再提我！”
在篡改版中，母亲康复出院，拉着她的手说：“妈妈错了，以后我们只说他们想听的。”
在篡改版中，灰烬冷冷道：“你不配做S序列，你只会带来灾难。”
“看到了吗？”一个声音从井底传来，竟是她自己的回音，“他们在用你的善良，喂养你的罪恶感。”
林晚盯着水面，一字一句道：“我承认我害怕。我怕说错话，怕连累别人，怕成为下一个被抹去的人。但我不怕面对这些恐惧。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我，不是由痛苦定义的，而是由选择定义的。”
她拔出真言之剑，不再斩向幻象，而是刺入自己的影子。
剑锋落下刹那，整座山谷轰然震动。井水翻腾，符文逐一亮起，仿佛千年来第一次回应了正确的答案。
>**“诚者不惧，言者无罪。第七试炼，通过。”**
一道纯净光芒自井心冲天而起，化作一道信息流直射苍穹。与此同时，全国范围内数百台沉睡已久的公共显示屏突然自动开启，播放出一段尘封影像??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场秘密审判。画面中，一群学者跪在地上，被迫宣读“悔过书”。其中一人抬起头，目光直视镜头，嘴唇微动。虽无声音，但唇语清晰可辨：
>“历史可以被掩盖，但不能被消灭。我们在此刻沉默，是为了让未来有人能说。”
而那个面孔，赫然是年轻时的林昭。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
有人愤怒，有人哭泣，更多人开始翻找家中老物件，寻找那些被藏起来的照片、日记、录音带。一场自发的“记忆复苏运动”悄然兴起。学校里，学生要求重审教材；政府档案馆外，排起了长队；甚至连某些高官也开始秘密联系传火者组织，希望“澄清一些误会”。
一个月后，林晚收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只有一页纸：
>“我知道你在找幕后黑手。我可以告诉你线索，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当我现身时，不要问我做过什么。让我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地点：北纬39°，东经116°，地下七层，门上有凤凰纹。”
她认得那个坐标。
那是国家记忆管理局旧址，也是当年父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她握紧真言之剑，望向远方。
风又起了。
槐树摇曳，叶片翻飞，仿佛千万双眼睛同时睁开。
火不断，言不熄，目不闭。
她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