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西域一处偏僻小镇,一间简陋医馆内,一位年轻大夫正在为病人施针。他手法娴熟,眼神沉静。忽然,指尖一颤,银针落地。他低头看去,只见针尖沾着一滴血,在灯光下泛着淡淡金芒。
他怔住。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曾是个流浪儿,在北境战场上被人用木刀挑开锁链;他曾饿极啃食冻土,只为活下去;他曾听见无数人在梦中嘶吼“救我”,却无力回应……直到那个雪夜,他看见一具尸体爬行千里,嘴里喃喃“我在”,才终于明白:所谓医者,不只是治身病,更是唤醒沉睡的灵魂。
他弯腰拾起银针,重新刺入穴位,轻声说道:“别怕,我在这儿。”
病人睁开眼,泪水滑落。
同一时刻,东海渔村。
一艘破旧渔船缓缓靠岸。船上走下一个青年,手持一根桃木杖,杖头挂着一枚锈铃。他走到海边,望着远处海平线,久久不语。忽然,脚下沙地微微震动,一道裂缝裂开,露出半块青铜门扉,上面刻着古老符文。
他蹲下身,用手拂去泥沙,低声念道:“开门。”
锈铃轻响。
门扉轰然开启,幽光涌出,映照出一条通往海底深处的阶梯。他知道,那是大雪龙刀最初诞生之地,也是所有梦境的源头。但他没有立刻下去。
他回头看向村庄。
炊烟袅袅,孩童嬉戏,老人们坐在门前晒太阳。有个小女孩跑过来,仰头问他:“哥哥,你是来找故事的吗?”
他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呀?”
“找那些还没醒的人。”
女孩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那我也帮你找!我每天都会问同学‘你昨晚做梦了吗?’要是他说不做梦,我就摇铃铛!”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眼角竟有些湿润。
“好啊。”他说,“那你就是我的助手了。”
他站起身,最后一次望向这片土地,然后踏上阶梯,身影没入幽光之中。
阶梯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圆形殿堂,中央矗立着一面镜子??不是普通的镜,而是由千万片记忆碎片拼成的“心镜”。镜中映不出容貌,只映出人心深处最不敢面对的画面:背叛、悔恨、恐惧、孤独……
青年走上前,伸手触碰镜面。
刹那间,镜中景象变幻??他看见自己幼年蜷缩在角落,手中紧握锈铃,耳边响起童谣:“铃儿响,梦不凉;雪中来,护心房。”
他看见赵烈蹲在雪地里,教他写字:“这个‘痛’字,你要记一辈子。”
他看见林昭站在风雪中,背影决绝:“有些人注定要走很远的路,哪怕没人记得。”
他看见虞昭昭在时空尽头微笑:“你不是替身,你是延续。”
镜面碎裂。
碎片飞舞,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你不必成为谁,只要你愿意醒来。”
青年闭眼,再睁时,眼中已有千山万水。
他转身走出殿堂,回到地面。夕阳西下,桃林如海。他沿着小路前行,路过学堂,听见孩子们齐声诵读:
“醒,是知道疼;来,是愿意面对疼。”
“合在一起,就是即使痛苦,也不愿再睡过去。”
他驻足聆听,嘴角微扬。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教室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木刀,兴奋地喊:“叔叔!你看我的刀!”
青年接过木刀,细细端详。刀身粗糙,刻痕歪斜,却一笔一划写满了“我在”二字。
他郑重地将刀还给男孩,说:“很好。记住,真正的刀不在手上,而在心里。”
男孩用力点头:“我知道!就像爷爷说的,只要我还记得别人在痛,我的刀就在!”
青年笑了。
他继续前行,走过村庄,走过田野,走过曾经埋葬义军的战场。春风拂面,桃花盛开。他忽然停下脚步,仰望天空。
云层裂开一线,阳光倾泻而下,照亮整片大地。
他轻声说:“林昭,我来了。”
“我不是你,但我走的是你的路。”
“你不曾留下名字,却教会我们如何记住。”
“现在,轮到我们说了??”
他举起右手,掌心朝天,如同宣誓。
“**我在。**”
话音落,四野回响。
风中有铃声,雪中有心跳,梦中有低语,现实中有呐喊。
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汇聚成一句贯穿古今的回应:
“**我也在。**”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
星辰不再坠落,轮回不再重启,幻疫彻底消散。
不是因为邪恶被消灭,而是因为**光明已足够多**。
多年以后,新的史书记载:
>“大雪满龙刀”非指兵器,乃喻人心。
>当风雪蔽日,当谎言成律,当众人皆醉,仍有少数人执守清醒,以记忆为刃,以良知为锋,斩破虚妄之幕。
>此等之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出身贵贱,皆可称??
>**守梦者**。
而在遥远的未来,某个战火纷飞的世界里,一名士兵在废墟中发现一本残破书籍。封面焦黑,仅剩几字依稀可辨:
>《醒梦录?终章》
他翻开,最后一页写着一行稚嫩笔迹,却力透纸背:
>“冬至日,雪满刀。师不必送,路自有光。”
士兵读罢,久久不语。
然后,他摘下头盔,从怀中取出一枚锈铃,轻轻摇动。
铃声悠悠,传向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端传来回应??微弱,却清晰。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