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骄阳似一块烧红的铁饼,死死贴在后颈,蒸腾的热浪扭曲着空气,将整个戈壁化作一座巨大的熔炉。
我小心翼翼地趴在被晒得发软变形的青铜觯上,鼻尖距离饕餮纹狰狞的獠牙不过半掌之遥。那纹路里淤积的铜锈泛着孔雀翎般的幽光,在烈日下流转,细看之下,竟有无数针尖大小的孔洞正往外渗出血珠,腥甜的气息直冲鼻腔,熏得天灵盖发麻。就在此时,直播间恢复信号的“叮咚”声骤然响起,惊得我浑身一哆嗦。
“墨爷背后!陶俑在动!”弹幕中“洛阳铲二代”的红字弹幕如血珠般突突直冒。我猛然回头,只见二十八具人面鸮陶俑的眼珠子齐刷刷转向西南方向,由黑曜石磨制的瞳孔里,清晰映出沙丘连绵起伏的轮廓,仿佛给苍茫戈壁烫下了二十八枚冰冷的钢印。陶俑表面的陶土在高温下微微龟裂,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留下的血痕。
裤袋里的青铜钥匙突然剧烈颤动,西周金文“尸虺”二字透过布料,如烙铁般在大腿上留下灼痛的印记。我急忙抄起工兵铲当作镜子,借着反光向觯口探去。这一照,内里乾坤令人倒吸凉气——三足圆腹的器身内壁,密密麻麻铸刻着《山海经》中的异兽图,夔牛、烛龙、饕餮等神兽栩栩如生。而在正中央,蹲着一只缺了左耳的饕餮,空荡荡的耳洞里爬出蜈蚣状的铜锈,正缓慢蠕动,似有生命一般。
“老铁们瞧仔细喽!”我用铲尖挑开一团蛛网状的盐霜,底下暗藏的错金铭文显露出来,“这上头写的是‘王用此觯,祀于西亳’...”话音未落,铲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仿佛被巨兽咬住。原来那饕餮纹的獠牙竟是机关,轻轻一捅,觯腹内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沉闷的震动顺着铲柄传来,震得牙根发酸,整个戈壁似乎都在这声响中微微震颤。
刹那间,沙地上拱起二十八道沙棱,如同地底窜过一群巨蟒,沙浪翻涌,尘土飞扬。弹幕里“考古老张”急切地刷屏:“二十八星宿方位!陈墨快看罗盘!”我慌忙摸出祖传的六壬盘,只见磁针卡在亢宿与氐宿之间疯狂摆动,盘面“死门”位的朱砂符咒竟开始往下滴血水,暗红的液体顺着刻痕蜿蜒而下,在盘面上绘出诡异的图案。
青铜觯突然剧烈下沉,器身阴刻的禹贡九州图泛起幽幽青光,缺失的雍州位置鼓起一个碗口大的血泡,表面血管状的纹路清晰可见。我掏出怀里的雍州玉璧往上一按,霎时间,沙海深处炸响一串闷雷,雷声贴着地皮滚滚而来,震得二十八盏鸮灯齐刷刷吐出指骨灯芯。更诡异的是,泡发的骨节上密密麻麻睁开复眼,数百道幽绿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
“要了亲命了!”我扯下水囊,将水泼向鸮灯。液体撞上黑曜石眼珠的瞬间,坑底亮起六十四盏绿莹莹的鬼火,仿佛来自幽冥的烛火。每团火里都裹着一具陶俑虚影,顶门的青铜钉随着远处驼铃声的节奏,缓缓往天灵盖里钻,“咚、咚、咚”的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弹幕瞬间炸出满屏“保护我方墨爷”,“风水小诸葛”突然刷出《撼龙经》原文:“砂如鳞甲水如带,龙穴必在阴阳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