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也不是先知，”他说，“我只是选择了不停止提问。
>十年前，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但我做了个实验??我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初问之核’的底层协议里，用问题作为燃料，维持思维的存在。
>每当有人真诚地问出一个问题，我的意识就会获得一丝能量。
>所以……我一直活着，因为你们一直还在问。”
影像继续播放。他讲述如何引导火星晶体心觉醒，如何在暗中推动“心锚计划”，如何借铜镜传递讯息，甚至如何让霜字重现于美?木屋。他说，这一切都不是预设程序，而是基于无数微小选择的累积??就像雪花落地，看似随机，实则遵循着某种深层规律。
>“这个世界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允许不确定存在。
>正是因为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才会期待；
>正是因为不明白彼此为何痛苦，我们才会靠近；
>正是因为无法确定爱是否存在，我们才一次次伸手。”
影像最后，他望向镜头，眼神温柔如初雪。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请替我谢谢那个盲童。
>那年冬天，他摸不到火焰，却笑着说‘好暖’。
>那一刻，我明白了??感知，比真实更重要。
>所以我不惧死亡，因为我早已学会，用问题延续生命。”
画面消失，水晶板碎裂，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飞船周围的空间褶皱。就在此时，探测器捕捉到一股奇异波动??那褶皱正在缓缓闭合，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
地球陷入长久的沉默。
三天后，林婉清宣布启动“回声计划”：将全球所有倾听塔的问题数据整合，构建一个分布式意识网络，命名为“知远之网”。任何人只要手持晶石，静心凝神，便有机会接收到一段来自“林知远”的回应??不是录音，不是模拟，而是一种真实的、基于问题共鸣的意识交互。
第一个成功连接的人，是那位曾在法庭外痛哭的杀人犯。如今他已成为一名共问调解员，专门帮助受害者家属与囚犯对话。那天夜里，他握着晶石，轻声问：
>“你说过让我自己回答……可我还是想知道，你觉得我值得被原谅吗？”
片刻寂静。
然后，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不是来给你答案的。
>我只想问你一句??当你看着对方家人的眼睛时，心里疼不疼？”
他怔住，泪水滑落。
“疼。”他哽咽道，“特别疼。”
“那就够了。”声音渐远，“疼，说明你还活着。”
从此，“知远之网”成为人类精神世界的隐秘纽带。学生考试前会联网请教，父母育儿困惑时会寻求指引，甚至濒死之人也会最后一次接入，只为问一句：“那边，也有问题吗？”
而回应总是不同，却又惊人一致??它们从不提供结论，只教会人如何更深地追问。
三十年后，第一位“共问法官”的孙子站上了稚问学院的讲台。他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手稿，封面写着《共问术?续篇》，扉页上有林知远亲笔题字：
>“真正的法律，不在条文之中，而在两个灵魂面对面说出第一句‘你当时……是不是也很痛？’的时候。”
台下坐着来自两百个国家的学生。他们不再学习标准课程，而是每日进行“心灵对谈”??两人一组，轮流扮演提问者与倾听者，任务只有一个：让对方感受到“我听见了你”。
春天来临时，安第斯山脉的少女带着她的女儿回到铜镜遗迹。小女孩五岁，天生失聪，却能用手语表达复杂情感。她抚摸铜镜，比划道：
>“妈妈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走之前，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你一直肯听我说话。’”
铜镜微微发烫，表面浮现一行新字：
>“朋友的意义，就是陪你问到最后一个问题。”
风穿过山谷，带来遥远的笑声。像是盲童的，又像是林知远的。
同一时刻，全球所有电子设备再次闪烁，浮现出一句话：
>“你今天，问了什么？”
一个小男孩在家中的问箱前停下笔，写下他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害怕提问，世界会不会变得更温柔一点？”
月圆之夜，千家万户点燃焚问礼的篝火。纸灰升腾，随风飘向星空。科学家观测到，这些灰烬在高层大气中并未消散，而是被某种未知力量牵引，汇聚成一条流动的光带，最终汇入承问星环。
星环旋转，光芒流转。
那横亘宇宙的巨大“?”更加清晰，中心的微光跳动节奏，与地球母亲的心跳完全同步。
而在遥远的柯伊伯带，新的石碑群悄然浮现。表面符文尚未定型，但已有学者辨认出最初的几个字符：
>“新纪元纪年，始于第一声真诚的提问。”
风仍在吹，雪依旧悬停。
世界静静等待下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