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汽笛鸣响,列车缓缓启动时,姜海棠终于松了口气,靠在硬座车厢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再说颜培文下了火车,快步穿过拥挤的月台朝着这站外走去。
站前广场东侧的红砖小楼顶上,“人民邮电”四个褪色的大字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陈旧。
“同志,打长途。”颜培文将工作证拍在柜台上,指甲在玻璃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柜台后的女营业员慢吞吞地翻开证件,抬眼打量这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介绍信呢?长途电话要登记。”
颜培文不耐烦地从内兜掏出一张盖着红头的信笺:“快点!我有急事!”
营业员瞥见信笺上的单位名称,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她递过登记簿:“填一下号码和事由。”
钢笔尖在纸上狠狠戳出几个墨点。
颜培文写下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在“事由”栏龙飞凤舞地写上“公务汇报”。
“三号间。”营业员指了指走廊尽头漆成军绿色的小木门。
电话间的霉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颜培文嫌弃地拧眉之后,还是砰地关上门。
抓起黑色话筒的瞬间,眼泪已经蓄在眼眶里——这是她从小练就的本事,只要想到父亲严肃的脸,眼泪就能说来就来。
“喂?革委会办公室。”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声,这个声音颜培文也很熟悉,是他父亲的秘书。
“我是颜培文,找我爸!”她声音里的哭腔恰到好处。
转接的等待音像钝刀割着神经。
当那个低沉的男声终于响起时,颜培文的眼泪立刻决了堤:“爸!他们欺负我!”
“怎么回事?慢慢说。”颜父的声音带着习惯性的威严。
“郑开河那个王八蛋,为了个乡下女人要赶我下车!”她抽泣着,把火车上的冲突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自己泼水骂人的部分,“那个姜海棠仗着在纺织厂有脸面,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还有郑开河,说什么就算您在这我也这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姜海棠?是不是金城纺织厂那个技术骨干?”
“就是个乡下土包子!”颜培文没注意到父亲语气的变化,咬牙切齿地说,“爸,您得给我做主!那个郑开河……”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颜父打断她,“你现在在哪?”
“商都站!换车去花城。”颜培文抹了把眼泪,“爸,您要为我做主,把那个姜海棠给开除了,我不想再看到他,还有郑开河,回去就撤他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