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忽然变大。
李当归看见云苓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阶上的苔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右肩胛骨下方,有个铜钱大小的胎记。"李当归轻声道,"形状像朵兰花。"
云苓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猛地抓住李当归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皱眉:"大祭司下令,任何见到朵丽雅的族人,都要...都要当场处决她。"
祭坛下的火把晃动起来,映照出云苓眼中的泪光。
远处传来部落集会的声音。
大祭司苍老而威严的嗓音穿透雨幕:"...背弃族群者,永世不得回归..."
"她不是叛徒!"云苓突然压低声音反驳,仿佛在回应远处的宣告,"她只是..."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只是找到了更想守护的东西。"
李当归想起阿朵在百草堂的日常:跟着大姐学习炮制药材,帮二姐研磨朱砂。
每个月圆夜,她都会独自在后院晾晒那些发光的夜荧草,说是"家乡的习惯"。
"她现在是百草堂最好的药师。"李当归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里面包着几片晒干的药草,"这是她改良的安神茶..."
"她不想回来...我理解的。"云苓松开手,声音轻得像叹息,"在你们那里,她只需要做个治病救人的药师,不用当沾满同族鲜血的战争工具。"
祭坛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云苓迅速擦干眼泪,将李当归推向石柱后的阴影。
她转身要走,又突然折返,从发间取下一枚青金石珠子塞给李当归:"如果你能再见到她,把这个给她看,她就知道...师姐从未当她是叛徒。"
当云苓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李当归握紧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珠子。
雨声里夹杂着某种悠远的曲调,像是有人在远处吹奏骨笛。
黎明前的雾气裹着血腥味飘进帐篷,李当归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
他掀开粗麻帐帘,看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俱卢族人蜷缩在营火旁——是昨夜刚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
他们身后,更多的老弱妇孺正排队领取稀薄的菜粥,铁锅底部已经刮出了刺耳的声响。
"大人..."一个满脸烟灰的少年突然扑到李当归脚边,"求您看看我阿娘!"
少年叫岩雀,左手缠着的脏布条渗着脓血。
李当归跟着他钻进军营边缘的破帐篷,里面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个重病患者。
角落里,岩雀的母亲正发着高热,腹部包扎的麻布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箭伤溃烂,加上饿症。"李当归掀开腐臭的敷料,从腰间取出青瓷药瓶——里面是二姐李朱砂特制的"雪里丹"。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昏迷的妇人竟微微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