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浮现出俱卢族营地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孩子们凹陷的眼窝,还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妇人们。
白马的缰绳在他手中渐渐松了。
青鸢的黑马踏前两步,银针已经对准乞丐的咽喉要穴:"当归!这些江湖乞丐最会演戏。你看他方才爬行的身手,哪像个残废?"
"可如果他不是装的呢?"李当归的声音很轻,却让青鸢的银针微微一颤。
青鸢转向雀翎,目光中带着求助。
灰发雨女却只是平静地抚摸着骨笛:"我只听阿尔盖布的。"她说得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李当归熟悉的信任。
乞丐的哭声更凄厉了,他撕开衣襟露出更多伤疤:"我这条贱命不值钱,可家里还有..."
"够了。"李当归突然翻身下马。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盖在乞丐身上。"不论他是不是装的,走到今天这步,我们都有责任。"
他从鞍袋里取出干粮袋,又摸出几枚铜钱。
青鸢的黑马焦躁地踏着蹄子,溅起一片尘土。
"当兵的口口声声保家卫国,"李当归蹲下身,将食物和铜钱放在乞丐面前,"可若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世上怎会有靠装可怜求生的人?"
乞丐愣住了,脏手悬在半空。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李当归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羞愧,又像是某种更复杂的悸动。
青鸢的银针缓缓垂下。
她望着李当归的背影,忽然想起百草堂后院那株新栽的槐树苗——这个曾经莽撞的少年,何时已经长得这般挺拔?
雀翎不知何时也下了马。
她灰白的长发在晚风中飘扬,右手始终按在骨笛上,警惕地盯着乞丐的每一个动作。
夕阳的余晖将官道染成橘红色,三人的影子在黄土路上拖得很长。
李当归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低头嗅了嗅那乞丐脏污的衣角。
乞丐接过干粮和铜钱后,却没有立即狼吞虎咽,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裹进衣襟最里层,还用脏兮兮的布条仔细扎好。
"你不是说三天没吃一粒米吗?"李当归俯身问道,"怎么不吃?"
乞丐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回老爷的话,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他声音突然哽咽,"这些得留着给她..."
青鸢的银针在指间微微一顿。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乞丐的手腕——那上面有道新鲜的勒痕,明显是绳索捆绑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