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卷着沙砾扑在雁门关城墙上时,李岩正对着案头的羊皮地图皱眉。烛火将他的影子钉在夯土墙上,像幅被夜风揉皱的水墨画。三日前传来的密报还在掌心发烫——北狄左贤王帐下的“狼首会”扬言要在胡汉文化节上血洗汉商,可此刻城外的胡商驼队却正敲着铜铃,载着皮毛香料缓缓入城。
“大人,胡商队里混进了三个腰佩狼首匕首的人。”亲卫陈铁牛掀开帐帘,腰间横刀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按您吩咐,已暗中标记。”
李岩指尖划过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互市广场”,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那封匿名信。信笺上只有八个狼毫字:“胡笳声里藏弓弦”,落款是团模糊的狼头纹。他摩挲着袖口暗袋里的玉扳指——那是十年前在漠北被狼群围攻时,救他的胡人少女阿依娜留下的信物,扳指内侧还刻着半句突厥谚语:“谎言是沙漠的海市蜃楼”。
戌时三刻,互市广场的胡杨木柱上挂满了气死风灯。李岩披着黑色大氅站在了望塔上,目光扫过台下熙攘的人群。胡商们的毡帽上缀着珊瑚珠,汉商的锦袍上绣着牡丹纹样,本该是一派和平安宁,可他却注意到几个胡商腰间鼓鼓囊囊,走路时膝盖微屈,分明是常年骑马握刀的姿势。
“咚——”
羯鼓声响彻夜空,七个戴着金色鹰面面具的胡姬踩着节拍出场。她们的舞裙上缀满银铃,腰间却系着汉家女子的丝绦。李岩瞳孔骤缩——那丝绦的纹样,正是三年前他下令禁止的“铁血旗”暗纹。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呼,一名汉商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胡商的皮囊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流淌在地,竟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有毒!”陈铁牛拔刀的瞬间,胡姬们突然甩脱舞裙,露出藏在里面的短弩。人群顿时尖叫着四散,李岩却在混乱中看见,最左侧的胡姬摘下面具——那张脸竟与阿依娜有七分相似!
“李大人别来无恙?”女子抛出短弩,却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当年你救我阿爹时,可曾想过今日?”
箭矢破空声从右侧传来!李岩本能地拽着女子滚进摊位底下,木屑纷飞中,他看见三个蒙着狼首巾的人正从屋顶逼近。可奇怪的是,他们手中的弯刀竟不是劈向自己,而是砍向那些举着短弩的胡姬!
“他们不是一伙的?”陈铁牛护着百姓退到死角,声音里带着困惑。
女子趁机扯掉假发,露出左耳后月牙形的胎记:“狼首会要杀的是所有主张和亲的人,包括我这个左贤王庶女。”她将羊皮袋塞进李岩手里,里面竟是一卷用汉胡双语写的密信,“三个月前,有人冒充汉使给我父亲送了毒酒......”
突然,全场灯光骤灭。李岩摸到腰间火折子,却在擦亮的瞬间看见,广场中央的胡杨木柱上不知何时多了具尸体。死者穿着胡商服饰,咽喉插着支刻有狼首纹的短箭,手里紧攥着半块汉白玉佩——正是今早他在城门口见过的胡商首领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