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冰块。
地上铺着的厚重波斯地毯,也吸不尽空气中弥漫的焦躁与血腥气。几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更换着炭盆里的木炭,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完颜宗望端坐在铺着虎皮的交椅上,面沉如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眼神锐利如鹰,盯着帐门方向。
帐内站着几名高级将领,个个盔甲染尘,神色凝重。其中就有刚刚从南薰门地道溃败下来的猛安蒲卢虎,他脸上的血污还未擦净,头盔也歪在一旁,显得狼狈不堪,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屈辱和愤怒。
“都元帅,末将……末将无能!未能……未能攻破南薰门,反而损兵折将……”蒲卢虎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头颅低垂。他不敢去看宗望的眼睛。
他详细地汇报了南薰门地道战的经过:如何艰难挖通,如何遭遇宋军顽强抵抗,尤其是那个年轻的宋国皇帝突然亲临战阵,导致宋军士气大涨、疯狂反扑,以及己方侧翼被袭、最终不得不下令撤退的惨状。
“……神臂弓压制出口,殿前司精锐突袭侧翼,那宋国小皇帝……竟亲自擂鼓督战!我军……我军伤亡……伤亡近千人……”蒲卢虎的声音带着颤抖。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西水门呢?”完颜宗望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听不出喜怒,但这平静之下,却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不是说‘火车’一出,便可焚毁城门吗?”
另一名负责西水门方向攻势的万户(相当于万夫长)脸色一白,也连忙跪下:“回禀都元帅,末将指挥不力!那……那‘火车’,被……被宋人用炮石击毁了!龙头被砸歪,猛火油反噬,烧伤了不少自家儿郎……”
又一个坏消息!
帐内诸将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天之内,两处重点进攻方向,一个地道被堵死,一个攻城利器被毁,还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在大金南侵以来,是前所未有的挫败!
完颜宗望缓缓闭上眼睛,手指停止了摩挲刀鞘。
他没有像蒲卢虎预想的那样暴跳如雷。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冷静。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在思考。
那个宋国的小皇帝……赵桓?
情报里不是说他懦弱无能,凡事依赖太上皇和李邦彦之流吗?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强硬?甚至敢亲临战阵?
还有宋军的抵抗意志。之前的几次交手,宋军虽然也偶有抵抗,但大多一触即溃,或者守将很快便心生动摇。可今天,无论是南薰门还是西水门,宋军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悍勇!
是那个皇帝的原因?还是那个叫李纲的新任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