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一名踏白军斥候被两名卫士半搀半扶地带入帐中。此人形容凄惨,甲胄尽碎,浑身血污遍布,左臂更是用破布胡乱缠绕,显是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他一见到赵桓,便挣脱卫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几不成声:“官家!小人…小人九死一生,从太原突围!王将军、张知府的急信!粘罕…粘罕发疯了!西城角楼反复争夺!城中粮尽矢绝,伤亡枕籍!全凭王将军死战支撑!太原…太原旦夕不保!恳请官家…速发天兵啊!”
斥候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韩世忠“霍”地站起,虎目圆瞪,血丝遍布:“官家!不能再等了!末将愿立军令状,自带五千铁骑,星夜北上!纵然马革裹尸,也要为太原杀出一条血路!”
“韩卿!”赵桓抬手,示意他稍安,目光却已如鹰隼般落在地图上,手指在太原周边缓缓划过,“太原危殆,朕心急更甚于卿!但此刻,方寸不可乱。粘罕猛攻太原,却不南顾,诸卿细思,其用意何在?”
种师中蹙眉沉吟:“或因其自恃兵力雄厚,欲先克太原,再图南下。抑或……其尚未确知官家已至怀州行营?”
折可求接口道:“亦有可能,粘罕已知官家在此,但他判断我军新集疲惫,不敢贸然深入河东与其决战,故而欲先拔除太原这颗眼中钉,绝我北望之路,再从容南下与我周旋。”
赵桓微微颔首,手指最终点在了怀州的位置:“不错。朕的行营在此,对粘罕而言,既是芒刺在背,也是……一块不得不顾及的肥肉。”
他抬眼看向帐下诸将:“若粘罕确知,朕御驾在此,且韩、种、折三位将军所部精锐,连同京畿新募之兵,皆已云集于怀州左近,他当如何抉择?”
韩世忠眉头紧锁:“粘罕生性残忍骄狂,或会轻视我军新集,继续猛攻太原,待得手后再挥师南下。然官家御驾亲临,干系国祚,他若稍有智谋,断不敢置之不理,必有应对。”
种师中分析道:“粘罕如今,可谓骑虎难下。太原久攻不克,损兵折将,其内部粮草恐亦不济,又闻其东路军宗望在汴京城下惨败,其心必乱。若此时确知官家在怀州集结重兵,他必陷入两难:是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先下太原?还是分兵南顾,以防我军突袭?甚至……放弃太原,孤注一掷,全力南扑怀州,行擒王之策,以求一战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