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金军营寨中燃起了更多的火把,将整个宋军行营的西北防线映照得一片惨白,如同鬼蜮。
鼓点未停,号角再起!
休息?不存在!粘罕要用不间断的、令人窒息的攻势,彻底摧垮宋军的抵抗意志!
新锐的步跋子军阵,混杂着部分签军和仆从军,再次如同黑色的潮水,呐喊着扑向那道已被鲜血浸透的壕沟和残破的鹿砦!
营墙之上,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更添了几分诡异和混乱。
“杀!!”
络腮胡都头一刀将一个试图从云梯上翻越的签军脑袋劈开,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他抹也不抹,只是用嘶哑的嗓子咆哮着:“守住!都给老子守住!后面就是官家!退一步,死路一条!”
王成就紧跟在都头身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每一次挥刀都沉重得如同拖着千斤巨石。白日里的厮杀耗尽了他的力气,但夜幕的降临,反而让一种更原始的恐惧和更炽烈的仇恨占据了他的内心。
黑暗中,火光下,那些金兵的脸庞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去死吧!金狗!畜牲!”王成怒吼着,将手中的朴刀狠狠捅进一个刚刚爬上墙垛的金兵小腹!那金兵惨叫一声,抓住刀刃,试图反抗,却被王成身边的另一个老兵用长枪直接捅穿了脖子!
尸体软软地倒下,又被后面的人踩踏。
王成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他看到身边不断有袍泽倒下,有的中了流矢,有的被金兵的利刃砍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更多的人会沉默地补上空位,继续挥刀,继续捅刺,仿佛一群不知疲倦的机器。
“箭!快!给老子箭!”角楼方向传来王权嘶哑的吼声。
白日里储备的箭矢早已消耗大半,夜间视线受阻,弓弩的准头大打折扣,更多的时候,只能进行覆盖性的攒射,希望能阻滞敌人的脚步。
“来了!来了!”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辅兵号服的年轻人,扛着一捆沉重的箭矢,踉踉跄跄地在布满尸体和血污的甬道上奔跑。他叫李四,本是怀州城里的一个普通农户,被强征入伍,负责运送军械。
他害怕得浑身发抖,每一次从后方仓库跑到前沿,都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看到一个负责射箭的弓手,刚刚搭上一支箭,就被一支从黑暗中射来的冷箭贯穿了面门,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李四吓得腿一软,险些将箭捆掉在地上。
“愣着干什么!送过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官冲他怒吼。
李四打了个哆嗦,咬着牙,扛着箭捆继续向前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或许只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看到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士兵,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