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油灯的光焰无声跳跃,将帅案上河东地图的褶皱映照得如同沟壑纵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虑,连帐外巡逻士兵甲叶碰撞的轻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赵桓端坐在案后,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图边缘轻轻叩击。已经整整两日了,自杨沂中派出的第一波信使回报一线天伏击得手后,太行山深处便再无消息传来。粘罕主力骑兵的动向也如同石沉大海,这反常的寂静,比震天的喊杀更令人心焦。
他知道,李进和王权已经将行营的防御工事加固到了极致,壕沟深掘,鹿砦密布,神臂弩时刻引弦待发。但这种被动的等待,如同钝刀割肉,每一刻都充满了煎熬。粘罕那头受伤的饿狼,究竟会从哪个方向扑来?杨沂中那支孤军,又是否还能支撑?
“官家,”张望悄无声息地走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夜深了,炭火快要熄了,老奴……”
“不必。”赵桓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依旧紧锁着地图上那片代表太行山脉的墨色区域。他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丝毫睡意?
就在这时!
帐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得近乎疯狂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守卫厉声的喝问,以及……一声带着难以抑制狂喜的嘶喊!
“报——!!!”
赵桓猛地抬头!与侍立一旁、同样一夜未眠、眼带忧色的李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锐利的光芒!
帐帘被猛地掀开!寒风裹挟着血腥和尘土的气息涌入!一名踏白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甲胄破碎,浑身血污泥泞,几乎看不出人形!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
他甚至顾不上行礼,便高举着手中那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军报,声音因为激动和极度的疲惫而嘶哑变调:
“大捷!官家!大捷啊!!杨……杨指挥使……在剥皮峡……设伏……大破……粘罕主力!!”
轰!!!
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整个中军大帐瞬间沸腾!
赵桓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身前的帅案都被带得晃动了一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那份沾着血污的军报,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捏碎那层油布!
李进、王权等将领也立刻围拢过来,伸长了脖子,屏住了呼吸!
赵桓迅速展开军报,目光如同利剑般扫过上面那潦草却字字千钧的血墨!
剥皮峡!滚石断路!神臂弩攒射!火烧北口!斩敌近千!毁其重器!粘罕仅带残部狼狈北逃!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桓的心上!砸得他热血沸腾!砸得他眼眶发热!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杨沂中!好一个剥皮峡!!”赵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仰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这笑声,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压抑许久后的释放,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行营上空的阴霾和绝望!
“陛下神机妙算!杨指挥使忠勇无双!”李进激动得老泪纵横,这位沙场宿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场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天佑大宋!天佑大宋啊!”
“胜了!我们真的胜了!粘罕主力被打残了!”王权等将校也是欢呼雀跃,相互用力拍打着肩膀,眼圈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