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纯那张因长期饥饿和忧虑而蜡黄的脸,此刻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失神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禀。
城楼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凛冽的寒风卷过残破的旗帜,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为这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尚未喘息过来的孤城,又奏响了一曲更加令人绝望的挽歌。
韩世忠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前夕的压抑和暴戾。他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地盯着王禀,仿佛要从这位老帅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
折可求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也骤然收缩,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苍鹰。
种师中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那只抚着胡须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半空,微微颤抖。
“王……王帅……”最先打破这令人窒息沉默的,竟然是韩世忠。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您…您方才所言…可是…可是当真?这…这等弥天大谎…是从何处听来?!”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城砖似乎都为之震颤了一下,一股狂暴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大宋宗室,皇亲贵胄,岂会有此等甘为犬羊、数典忘祖之辈?!此定是金贼奸计!欲乱我军心!王帅!你莫要被奸人所惑啊!”
王禀迎着韩世忠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沉痛。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韩将军……老夫……老夫何尝不愿此事乃是空穴来风……然,那些……那些从北地侥幸逃回的溃卒,以及……以及审讯金贼俘虏时,他们……他们口中,皆或多或少……提及……提及北方形势有变,金人……金人似有在河北扶持我赵氏宗室,另立朝廷之意,欲……欲以此分裂我大宋,乱我民心……”
“另立朝廷?!扶持赵氏宗室?!”韩世忠闻言,更是怒发冲冠,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他妈的!是哪个不肖子孙,竟敢如此丧心病狂,认贼作父?!想当儿皇帝?!做他娘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