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我陆家在江南数代经营,族人故旧遍布朝野,与江宁府乃至江南诸路士绅皆有往来。若齐经略今日只凭臆断便要动我陆家,恐怕不止是陆家不服,江南士林亦会物议沸腾,于朝廷清誉,于经略大人您的前程,怕也…大为不利啊。”
“好一个‘大为不利’!”齐安不怒反笑,那笑声却比寒风更冷,“陆家主这是在教本官如何为官?还是在威胁本官?”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逼人的气势让陆观澜身后的族人都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本官奉天子之命,巡查江南财赋,整顿吏治民生!上不负君恩,下不负黎民!”齐安的声音在承志堂前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尔等地方豪强,平日里鱼肉乡里,侵占田亩,偷逃赋税,已是国之巨蠹!如今大宋国事艰难,北有强敌环伺,朝廷正是用钱粮之际,尔等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变本加厉,中饱私囊!视国法如无物,视民生如草芥!今日,本官便要看看,是你陆家的根基深厚,还是朝廷的法度更硬!”
他猛地一甩袖,直指陆观澜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陆氏族人:“这些人,便是你陆家的‘族人故旧’?本官看,不过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此言一出,陆观澜身后顿时一片哗然。有年轻气盛的族人按捺不住,便要上前呵斥,却被陆观澜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陆观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宁。他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这位钦差,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还要不按常理出牌。
“齐经略,”陆观澜的声音比方才又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陆氏子弟,皆是安分守己之人,何来‘一丘之貉’之说?经略大人若无真凭实据,仅凭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便如此污蔑我陆家清白,陆某纵是布衣,也断难忍受!”
“清白?”齐安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卷簿册,正是方才府外百姓呈上的部分状纸,“这些,可是百姓亲手所书,画押为凭!上面所列田亩数目,人命官司,桩桩件件,陆家主可敢当着本官的面,一一对质,说个清楚明白?!”